返回徽墨做礼,课前初试(1 / 1)纪午的科举路首页

纪午再去万千书斋时,王宝不在,换了个穿织麻缎子的老者,身材富态,是书斋的掌柜,大伙儿都喊他方叔。  纪午自行挑选好带孟大师注解的《大学》和《论语》,值四两八钱。他见大多家境贫寒的学子们都自己抄书来看,所以他打算以后有时间就来书斋誊抄《孟子》和《中庸》,既练了字,又省了银子。  “方叔,请问你们店里最便宜的笔墨纸砚在哪里?都怎么个价钱?”  “小先生稍等片刻,老朽把在几本书收完了就来”  方掌柜很忙,忙着给抄书的寒门学子结账。有的给一把铜板,有的给几钱角银,从纪午的角度望去,书都是一样厚度的,但各人所得的酬金明显是有多少之分的。  方掌柜忙得汗水都没擦便过来招呼纪午:  “小先生,你跟我来。这是本县产的黑豚硬毛毛笔,一百二十文一支;门口堆的蛀虫的四尺夹宣三百二十文一刀;三霖墨坊的油松墨一两二钱一锭;那方砚池是置地不错的次等端砚,摔缺了一角,不影响使用,公子要的话便宜卖给你,收你八钱。”  待出得书斋,纪午一共花出去十一两四钱四十文。早上才装得沉甸甸的钱袋子一下就轻了不少,看得纪午眼珠子都疼。  又去了趟干杂铺和菜市场,总算备齐了六礼,这才赶着牛车往磨子村赶。  磨子村离县城不过有二十里路,赶着牛车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  与四处是梯田的燕子湾不同,墨子村的田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正午十时分,炊烟袅袅,催促着还在田里忙碌的汉子们回家吃饭。  刚够一个脚掌宽的田埂上,扛着锄头裹一腿泥的男人们牵成一线,有说有笑,爽朗的笑声干净又纯粹。  “姜二叔,我娘差我来看看你和婶子”  乡间路上,纪午架着牛车等在岔路口,一见姜二老远的挥臂招呼,声音打得生怕别人耳朵背听不见。  “咦,老二,那是你侄子啊?之前没见过啊。”  “嗯,是出了五服的侄子,平时来往的少,我也见过两回。”  “你侄子怎么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姑娘家似的”  “我也不知道,不怎么熟,可能是好吃懒做的关系吧!”  于是乎,一顿中饭过后,磨子村的人都知道姜二的远房侄子是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不事生产的败家子了。  姜家书房  纪午把备下的六礼放好,刚要行跪拜之礼便被姜二阻止了,  “不拘多礼,以后用心替我办好那件,就算我没白教你一场了”  “是”  纪午也不爱拜来拜去的,姜二的话正合他意。笑嘻嘻的将墨香扑鼻的上好挥墨双手呈上,恭敬的道:  “往后劳先生费心了,弟子的一片心意,不成敬意,望您笑纳。”  或许是在市井侵染太久,人情冷暖见得太多,他坚持认为礼多人才不怪。不过上午在书斋里提起要给先生送礼之时,方掌柜劝诫过他,说文人清高,生性高傲,容不得世俗那一套奉承阿谀,他不听劝,一意孤行。这才花四两银子买下万千书斋里一块上等徽州油烟墨做礼。  “人情世故处得倒是圆滑!”  像褒奖,也像讥讽。  姜二的书房小而窄,设书架一个,长桌一张,古砚一方,刻有“翼之”字样的次等油松墨一锭,纪午刚送的上等油油烟墨一锭,旧铜水注一只,旧窑笔格一架,斑竹笔筒一个,旧窑笔洗一个,糊斗一个,水中丞一个,铜镇纸一条,鼎炉一个。东墙开窗,北墙上挂着两幅书法,均戳着姜二的大章。  以枣红色书桌为界,换上长袍的姜二坐在那头,纪午站在这头,目光交错。  “我问你话,你可以不答,但不能瞎说”  “是”  “你去过京城?”  “没有,没出过民生县”  “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  “你既清楚我并不能帮你太多,反而会拖累你,或许有朝一日还会令你性命不保。如此,你为哪般?”  “是,学生清楚一二。只是我名声不好,近年内恐怕不会有书院或私塾愿意接纳我,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我没得选”  一二也仅仅只是一二!  “你名声不好,德行有亏,只怕会中而不取。你还要坚持?”  “我知道,可是事在人为,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屋子里安静极了,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姜二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高高瘦瘦,身姿挺拔;眼睛小而细长,眸子不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单纯,反而有着过尽千帆的从容淡定、阴冷狡猾。太像过去的那个他了,让他无端生出种照镜子的错觉。  良久  “四书学到哪里了?”  “学生之前伤了脑袋,前事尽忘,现在就会蒙学。”  “殆辱近耻,林皋幸即。解”  “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山林欤!皋址欤!使我欣欣然而乐欤”  “稽颡再拜,悚惧恐惶。书”  纪午靠近书桌站定,端正身姿,将少许清水倒入砚池,右手拿过刻有“翼之”二字的墨条开始研墨。姜冀之用的是油烟墨,颜色泛黑,声音粗糙,属于次等墨。然就是这么一方次等墨,在万千书斋的售价也要一两银子之多。  纪午双唇微抿,眼神游离,执笔的手稍作停顿。待吐出一口浊气后方才落笔,观其动作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颇有一番大家功底。  横竖勾撇,絮白的宣纸上,赫然出现八个大字,每个字都气势汹汹。  “竖子不可教也!”  姜二指着纪午的鼻子,气的跳脚大骂: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破玩意!乱七八糟、春蚓秋蛇,简直不堪入目!都说你进学十年,十年!就写成这样,还有什么脸再碰笔墨!”  被姜冀之视为狗屁的字在纪午眼里却是非常满意的。虽然字的个子魁梧了点,一笔一划弯了点,上下左右离的远了点,着墨浓淡不匀了点。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每个字该有的形状的,比他之前自己写的要好看许多。  当然,这字放在进学数年的原主身上是违和的,可是谁叫天意弄人,给了他原主识文断字的本事,却没有赐给他一笔好字。  纪午低着头解释:  “前事尽……”  “荒唐!一个借口你要用几次,字如其人,说的就是你!”  纪午无可反驳,垂着头乖巧地任姜二责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揉成团,飞向墙脚。  “你的天资一般,品性又差,我本不欲与你多做纠缠,免得横生枝节。只是……罢了,看在这锭好墨的份上,我送你八字真言:笨鸟先飞,勤能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