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曜或许没有什么大才干,但是能坐上大衍朝皇帝这个位置,他绝对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刘泓嘉还没回到宫里,他在庆王府里的对话便已经被整理成了文稿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说吧。”刘文曜直接把一堆纸丢到了他的跟前,“你这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刘泓嘉捡了起来看都没看,就整整齐齐的放了回去:“我想什么,父王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刘文曜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个之前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儿子变得越来越叛逆了。 或许是因为他生后面六个儿子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对于这几个跟自己孙子年龄差不多大的儿子们,他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还有那个顾家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刘泓嘉回答的面无表情:“儿子今天也是第一天见她,估计您问庆王……哥哥会清楚一点。” 刘文曜冷冷一笑:“到了我跟前就是庆王哥哥,在人小姑娘跟前就直呼庆王,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要在人家面前显示你的能耐呢。” 刘泓嘉没吱声。 他上辈子一直没发现,但是这次重生回来却敏锐的察觉到,在这段期间,他父皇是有意把他列为那张椅子的候选人之一的。 上辈子或许是父王看穿了他的本性最后没有选他。但这一次,他想要自己选择拒绝。 他当然知道自己出宫除了明着的护卫,一定还有父王身边的暗卫存在。他也知道,自己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暗卫势必是要回报给父王的。 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行了臭小子,叫你自己早日成亲你不肯,又要跑到你哥哥家里去沾花惹草,赶紧滚去找你娘,她正等你呢。”老皇帝果然没在意,只挥挥手,赶他离开。 至于刘泓嘉问的那个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问题,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事连他自己都想知道答案呢。 臭小子多半是看出来他最近想这事情想得多了,就来闹他。 谁还没有过叛逆期呢?现任皇帝一边批奏折一边感慨青春,顺便还不忘空些脑袋想想晚上要吃什么。 … 甘泉宫。 “母妃。”刘泓嘉行礼,“父王说您有事找我。” 慕芷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思绪百转,面上却还是一片和煦的让刘鸿嘉坐在自己身旁。 “是有事找你,不过也是你自己的事。”她缓缓说道,同时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你四哥已经选定了正妃,也该轮到你了。” 因为排行靠后的六个皇子年龄相差并不大的缘故,所以他们的婚事尽管有先后,时间上却也相差不远,皇帝便有意直接在一年之内把这件事情都定下来。 礼部的官员们正想着今年要大展拳脚好好奉承几位皇子,没曾想在五皇子这里就绊住了脚。 他不决定,下面的其他四位便也不能先定,这让急于安排差事下去的他们很是焦灼。 “儿子不过才十五岁,下面的弟弟们就更小了,有什么好着急的。”刘泓嘉不以为然。 他是不想娶妻的,但他也知道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但在想到周全的解决方法之前,他也没什么好方法。 “你看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慕芷兰正色道,“你也知道你父王跟我都很重视你的意见,选妃的事情当然是以你的意见为主。” 刘泓嘉眼神微动,看向放在一旁的资料画像。那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家世好,品性佳,外貌也完全能担当正妃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刘文曜当初广开选秀的时候根基还不是太稳,后宫里的妃子们大多出身不高。 等到他地位稳固,那些名门望族也愿意送女儿入宫的时候,皇帝本人对于小姑娘却已经没兴趣了。 不过他虽然没兴趣再娶小老婆,但是给他的儿子们娶还是可以的。因此这次选妃的名单基本都是从那些大家族里出来的。 老皇帝也是用心良苦,想着几位皇子如今地位不稳,不如联姻来拖那些大家族下水,对以后朝堂格局的稳定也有利。 “儿子并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刘泓嘉答道,“只不过这名单里面的人,恰好我一个都不觉得合适而已。” 慕芷兰是不信的,他根本没怎么看过画像和资料,又怎么能全部一杆子打死。当然谁也不会只看画像就喜欢一个人,但是刘泓嘉直接所表露出明显的不喜却让她有所猜测。 拒绝了皇帝和礼部精心挑选出来的世家之女,她不相信刘泓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衍朝的所有人都知道,从五皇子到九皇子,他们生来就是要向那个位置努力的。若是刘泓嘉娶了一个背景平平的正妃,那么在其他人眼中,他离那个位置便天然比别人要远。 他的行为,是在无声的宣告他已经放弃了那个位置。 可是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改变想法的?慕芷兰竟然有些回忆不起来。 … 一边的顾府。 尽管觉得自己很冤枉,但是顾瑾凉还是没把她遇见其他皇子的事情给说出来。 倒不为其他,只是她通过记忆了解的便宜爹若是知道了她跟小皇子接触过,一定会想方设法要让她和对方搭上线。 那位殿下看起来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她不想多生事端。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顾荣宏一怒之下,便直接把她发配去了山里的尼姑庵过过苦日子算作惩罚。 其实还不如把她关柴房呢,顾瑾凉坐在庵里的小院子颇有些怡然自得。 不过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外加荆钗布裙罢了,更苦的日子她不是没过过,这简直算是给她放假。 不用面对顾家那些人担心自己露馅,也不用费心思考要怎么给自己挣出一条后路,顾瑾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可惜的是,在顾瑾菲跑来看过她之后,他爹就要求庙里的人让她做些苦力活了。 看着顺着小溪飘走的水桶,顾瑾凉觉得有些可惜。 果然是小姐的身子,不过是打水罢了,她都还没打满,就差点要跟着水桶一起掉下去了,力气比起她本人上辈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姑娘小心。”远远的,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然而顾瑾凉一听见,却是浑身僵在了原地。 她缓缓转头,便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尽管跟自己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相比,将近不惑的他明显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这些却丝毫无损他的气度,越发显的眉目清朗,清雅至极。 是季清。 顾瑾凉万万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再遇见他,一时有些怔忪。 “姑娘怎么一个人身在此处,可要帮忙?”说话的是季清身边的少年,同顾瑾凉年纪差不多,同样的温雅细致,眉目含笑。 “多谢公子。”顾瑾凉垂下眼帘,略略弯膝行礼,“我在山上的观里清修,一时不慎将水桶弄丢了。” 少年本还没注意,离得近了才发现不起眼的粗布金钗之下竟然是肌肤胜雪,容貌昳丽的少女,不由得眼睛一亮,闻言倒也不含糊,挽起裤腿就准备下河。 顾瑾凉到是惊讶了,她本有些故意为难的意思,毕竟谁会愿意在初秋的天气里为一个陌生人下河打捞一个微不足道的木桶,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但他竟然丝毫没有自觉,而且连季清也只是含笑看着,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不敢劳烦公子。”顾瑾凉到底还是喊住他,“天气寒凉,公子还是不要涉水的好。” “可是水桶……”刘砚初对于没有帮到美人到有些失望。 顾瑾凉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何苦将对季清的不满转嫁到对方身上,更何况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师太仁慈,她不会计较的。” 顾瑾凉没有久呆,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刘砚初不由感慨:“老师说的果然没有错,对人待物第一重要的就是心诚,刚才那位姑娘起初明显是想为难我,但我照着老师说的做了,她自己便退了一步。” 季清摇头:“这种方法也只对心地善良的人有用,若是对方心术不正,你便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刘砚初点头,随即有些疑惑:“我们与那位姑娘素未相识,她为何看起来似乎有些排斥我们?” 季清没有多想:“一个独身的小姑娘忽然见到来了两个男人,这里又僻静的很,多有防备也是正常。” 刘砚初心中存疑,却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