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南,你知道吗?我昨天……梦到你了。” 来学校第一天,临时的班级里没有饮水机,办了一张100元的水卡。打水区在教学楼和科技楼之间,有专门的人员上桶装水,十桶,两排接水器。 班上去商店背水了,成南拿着壶到打水区接水。 似乎是商店存货不足,一下课,人多的要排队。 水咕噜、咕噜地从水桶到水瓶里,声极大。快排到成南,听见咕噜声里混杂了几声敲打机子的声音。 周忆兮在桶和桶的缝隙间露出了侧脸。 对面的周忆兮把水卡放到感应区,按下绿键,没水出来。调整了卡的位置,还是不行。 她抬头张望,哪个接水器前人少,却看见了成南。蹦蹦跳跳地到他跟前,连着阳光和笑容一起灿烂,没头没脑地冒出她梦见他的话。 水从水瓶里溢出来。 成南拿掉卡,看她不敢正眼瞧他的害羞的样子,组织着语言,点点头说:“我也是。” 脸上突然就热了,“真的?” “假的。”他给后面排队的人腾开位置,面不改色地拧紧壶盖。 碰见死皮赖脸的,只能更死皮赖脸。 酷热的风儿掠过,铃声在树叶间响起。 到了中午,天空却多了几朵大云,纹丝不动,闷热不堪。 教学楼后面种了一排参天大树,没有风,也比别处凉快些。 周忆兮敲着“小房子”的门,门上的绿漆掉地小一块大一块的;和教室也比不得,窗户那里的栏杆生着老锈,是一个陈旧的地方。 “有人吗?我来换凳子,里面有人吗?” 透过窗户往里瞧,玻璃是凹凸雾化型的,只能看见里面深浅不一的影子。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褂子,套着一件军绿色外套的老人慢慢走来,他有加快步子的预感,实际上并没有。 微胖,中等身高,灰白的稀疏头发,长胡须留下的印子。 “小房子”里和外面比起来,光线很暗。待了一会儿,里面的构造逐渐出现在眼睛里,木工厂的即视感。一条最多能容纳两人并排走的道弯弯地通往数不清的木头世界,坏掉的椅子和桌子被摞着,一个一个搭高。 周忆兮很小心地行走着,“爷爷,我的椅子坏了,帮我换一把新的吧。” “你们怎么不爱护公物呢?你是高几的,高一的是绝对不应该,一个月就要换?” 数落地周忆兮不敢接话。 数落归数落,爷爷还是拿起了一张新的椅子。 “爷爷,你这还有椅子没,我这坏了。”季恒举着手里的椅子给爷爷看。 “只有一把了,这姑娘先来的。反正今天放假了,假后再来拿。” 先没看清人,只听说修桌椅的是一个爷爷,没想到周忆兮也在。 她毕恭毕敬地接过椅子,“谢谢爷爷。” 不用坐一动就引来万众目光的椅子了。 今年的中秋国庆连放九天,真是小长假里的大长假。 在最后一节语文课前,彭睿拿着数学书来布置作业,底下的学生嘀咕着,“上午不是留过了吗?” “不能让你们在假期里太清闲,心玩野了都。练习一全部做完,星期天晚自习前交。” 像是商量了好的,老师们都下了狠心。语文老师还要求写一篇作文。 周忆兮连忙对缘沐使眼色。 “老师,我们班主任让我们写《我要上大学》,写两篇的话……” 彭睿的话在耳边犹响,“题目叫‘我想上大学’,不不不,改成‘我要上大学’,有一种决心和信念在里面……” 语文老师无法理解地说:“不冲突啊,这两个是不同的题材,可以写!” 不知道是真的没懂缘沐的意思还是巧妙地被他的说一不二的气势压过去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像是归巢的鸟儿归心似箭,学生们背起书包只比谁走得快。 学校门口,开来了去各地的大汽车。有缘沐要去的合辛镇,有周忆兮要去的密耳镇,不再是201公交的独角戏。 跟车的阿姨和叔叔们在校门口大声地吆喝着,“合辛,合辛,去合辛的上车了。” “密尔,密尔,有两辆车,往前走。” 大汽车,公交,水果摊,小饭店,杂货商店,小超市,老师们的小车子,来接孩子的小车子,和陆续出来的岚一学生,填满了校门口的空地。 热热闹闹,沸沸扬扬。 第一辆去密耳镇的车已经满了,还有一辆车堵在路口最前边,要等其他车子走完,再开到里面掉头。 车里没有空调,闷的透不过来气,周忆兮下了车,跑去商店买冰棒解渴,“成南,你怎么还没走?” 他住在市区,坐201路能直接回家。 “没有位子了,等下一辆。” 和成南站在一起的陈茵茵率先示好,微微一笑。她换掉了校服,穿了一件红色短袖和一条牛仔短裙,显得皮肤格外白皙润滑。 莫名觉得要介绍自己,“493班,周忆兮。” 陈茵茵甩着齐肩的短发,给成南一个怪异的表情。她把手搭在成南肩膀上,故作亲昵,“小初中,九年义务教育外加未来三年的高中同学,陈茵茵。” 不熟悉这样的场面。所以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对了,我496班的。” 迫切地想看她的表情。因为她来了,某个人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 成南偷偷碰了碰陈茵茵的书包带,她这才把手收回。 “她500班的。”不想这莫名开始的局面愈演愈热。 看着陈茵茵说的话,却是说给周忆兮听得。 成南和陈茵茵的妈妈是邻居,又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们从小在一起玩,一起上学,是长辈们开玩笑的源泉,也是同学们口中的两小无猜。 “车来了,走吧。” 成南的意思是,不要再说了,跟过来。 陈茵茵还是补了一句,笑眯眯地,“496班……加4。” 该发生的,拦也拦不住。 “喂,等等我啊。”下车后,没有和平时一样主动等她,“怪我让她受委屈了?”买了支雪糕给他。 “没有!只是你这么做,以她的思维,她反而觉得我对她有什么。” “难道不是吗?” 周忆兮回家坐直达车也需要一个小时。在格外漫长时间的车上,她反复地想着陈茵茵的“挑衅”。每一句,她现在都能想到让陈茵茵无话可说的反击的话,但……为时已晚。 自己和自己较着真。 陈茵茵拦住他,“等一下,以她的思维?你怎么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