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低声道,“不好这样说陛下的。”
刘文谦有些不满意,“要不是他糊涂,哪里有今日。儿子们争来争去,他还总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下子好了。你说他好好的待在京城不就好了,非要出去。要是他早些年就把太子定了,大皇子哪里会惊慌失措昏招频出。嫡长子不立,立个庶子,还过继给皇后,打量别人都是傻子。”
刘文谦说起皇帝来是一肚子牢骚,郑老爷不好附和,只能默默听着。
太子登基三天了,他还不去上朝,立刻有御史弹劾他,诚王目无陛下,肆意妄为。
刘文谦也不辩解,随便吧,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一天,刘文谦正在家里歇着,忽然家里来了几个人。他慢腾腾起身,带着郑老爷一起去了前院。
为首的是新皇身边的内侍,旁边还跟了一队侍卫,侍卫首领正是铁杆的周家党。
内侍传了新皇的口谕,着诚王进宫觐见。
刘文谦问道,“陛下回来了吗?”
内侍被噎了一口,“王爷,大行皇帝尚未回京,这是陛下的口谕。”
刘文谦双手背在身后,“本王的王位是皇兄封的,皇兄生死不知,本王无心当差,请转告太子,等皇兄归来,本王必定立刻回去当差。”
内侍立刻呵斥他,“王爷慎言,陛下已登基,王爷不可不敬陛下。”
刘文谦回身,用后背对着他,“本王只听说过,父子传承,父无命,子岂可私自上位。本王等皇兄回来,若是皇兄真不幸遇难,本王立刻辞官给皇兄守灵。若是皇兄还在,他说传位给太子,本王立刻去给新皇磕头赔罪。”
他这话等于就是不承认新皇的地位了,新皇已经失去了耐性,这一行人来之前就得到了新皇的暗示,若是诚王不就范,押进宫。
这会子刘文谦这样口出狂言,内侍气得两眼发白,旁边那个侍卫首领冷笑一声,立刻抽出刀,“陛下有命,诚王与宣王勾结,意图造反,立刻收监。”
他嘴上说的是收监,可那刀却直接对着刘文谦砍了过去,明眼人一看就是想伤人。
他私自揣度新皇的意思,不杀一个立威,不论是太后、皇后还是孙家,都不会妥协。孙家是皇后娘家,暂时不能动,只有诚王,他两个女婿都是宣王党,如今又不尊新皇,在这些人眼里,最该杀了祭旗!
当然,杀人他还是还不敢的,但让诚王吃些苦头,说不定他回头还能得赏。
刘文谦因为背对着他,不知道此人已经对着自己举起了刀,但旁边的郑老爷看的清清楚楚。
郑老爷急了,立刻大喊,“王爷快逃!”
他的声音急,侍卫首领的刀更快,郑老爷顾不得了,直接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躯体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那一刀直接砍在郑老爷背上,顿时,郑老爷的整个后背都红了,他本来紧紧抱着刘文谦,因为剧痛,双手无力,倒了下来。
内侍吓了一跳,立刻大喊,“住手!”
刘文谦也反应过来了,等他看到后背被鲜血染红了的郑老爷,顿时目眦欲裂!
他立刻大喊,“叫太医!”
诚王府里的人迅速动了起来,刘文谦把郑老爷交给了高管事,冷冷地看着那个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现在心里也在打鼓,他在考虑要不要再接再厉,直接把诚王放倒,就说他口出狂言,为逆王说话。
刘文谦府里也有侍卫,他对着另外一个管事道,“把人都叫来,给我围起来。”
诚王府里的侍卫立刻把这群人团团围住。
内侍大惊,“王爷不可,陛下只是请王爷进宫,并无恶意。”
刘文谦根本不理内侍,他走到侍卫首领身边,“我认得你,你妹妹给周大郎做了妾是吧?听说还生了个儿子?周家成了国舅,你们家马上就要成了副国舅了,本王在你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他步步紧逼,侍卫首领往后退了两步,“陛下相召,王爷言语不逊,下官有权力这么做。”
刘文谦冷笑,“你不是想杀了本王?来啊,砍后背算什么,来,往本王的脖子上砍!”
说完,他随手抽出了旁边另外一名侍卫的刀,继续前进,“本王年纪大了,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你这身强力壮的侍卫,来,一刀就够了,拿着本王的头颅,去向周国舅请功。”
侍卫首领被他的气势压住,顿时也清醒了许多。诚王是李太皇太后亲生子,虽然陛下讨厌他,自己还是不能杀他。
泄了这口气,侍卫首领顿时连连后退,“只要王爷随下官进宫,下官不再为难。”
刘文谦继续冷笑,“怎么怂了?你刚才不是胆子大的很,你怕了?既然你怕了,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刘文谦手起刀落,抬手将手里的长刀刺进了侍卫首领的腹部。
侍卫首领瞪圆了眼睛,刘文谦迅速抽出刀,又刺了进去。
别说一个血肉之躯的侍卫,这下子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内侍惊呆了,讷讷道,“王爷,这是新任御前侍卫东华门统领。”
刘文谦抽出了刀,扔在了内侍的脚边,“别说他只是一个东华门统领,就算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敢伤本王的义兄,本王就敢宰了他。”
那侍卫统领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肚子里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很快就死了个彻底。
内侍这下子惊呆了,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就是来传个口谕,这侍卫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太皇太后还活着呢,你敢动诚王,陛下说压进宫,也没说要砍死他啊。
内侍急得团团转,刘文谦懒得理他,立刻去照顾郑老爷去了。
太医很快来了,检查了郑老爷的伤口,“郑大人左边肩胛骨被砍伤,好在脊梁骨没事,虽然出血较多,养几个月想来能恢复。”
刘文谦问道,“可会影响以后起居?”
太医也不敢瞒着,“回王爷的话,郑大人肩胛骨伤的有些狠,就算养好了,这左手以后怕是也使不上力气。幸亏郑大人用肩胛骨挡住了刀,若不然砍到脊梁骨,怕是以后站都站不起来。”
刘文谦只能道,“烦请太医用心诊治。”
太医也不去问别的事情,只管治病救人。
郑太太早就哭成了泪人,一边抹泪一边和下人一起给郑老爷擦洗换药。
郑老爷趴在床上的,后背血肉模糊,左边肩胛骨上凸起的地方都被砍平了,触目惊心。
刘文谦默默在一边站着,等众人将郑老爷收拾好了后,他给郑太太作揖,“嫂子,是我连累了大哥。”
郑太太这会子已经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眶道,“王爷莫要这样说,当年王爷绝食救我们一家子,老爷原来说,就算这辈子不能报恩,下辈子也要和王爷再做兄弟。如今王爷遇到难处,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家,要是没看到就算了,老爷看到了,岂能让王爷白白挨刀。只是,王爷为了我家老爷杀了那侍卫,会不会引来祸端?”
刘文谦安慰郑太太,“嫂子莫怕,母后还活着呢。嫂子先看着大哥,我去把前头人打发了,再来伺候大哥。”
郑太太点头,“王爷千万莫要再和他们起冲突。”
刘文谦作揖道,“我知道了。”
等他去了前院,发现内侍已经带着侍卫首领的尸体走了。
新皇听说刘文谦两刀宰了他的侍卫,忍了又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朕无德,不堪配帝位,母后不认,王叔不认,请诸位再另选贤能之人继位,朕明日就去西北迎接父皇回京。”
新任吏部侍郎,也就是周大老爷立刻跪下道,“陛下不可,先皇已去,西北有逆王,为今之计,请陛下立刻调兵遣将,至西北捉拿逆王。诚王与逆王勾连,目无陛下,罪当诛。”
刘文谦那天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他自然不能放过。
礼部尚书秦大人道,“周大人,诚王为何杀了侍卫?”
周大人道,“陛下相召,诚王何故不来?还口出妄言。陛下乃先皇定的太子,先皇薨逝,陛下继位,天经地义。诚王身为臣子,不思报效陛下和朝廷,却在此危难关头行此悖逆之举,论罪当诛。”
秦大人继续道,“陛下,诚王原来生在市井,只是一个小商人,是先皇将他召回,封王赐官,自然感念先皇恩情。诚王与先皇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兄长有难,诚王悲痛难当,一时言语有失也是常理,请陛下谅解。这侍卫私自对辅政王动刀,诚王诛杀此等暴贼,不为过。”
然而,还没等新皇去问责诚王,李太后拄着拐杖战战巍巍来了。
新皇赶紧亲自出门迎接,“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哭着问他,“听说你把你五叔杀了?”
新皇赶紧解释道,“皇祖母,没有的事情,父皇没了,五叔心里难过,一直不来上朝,孙儿让人去请五叔,没想到去的人胆子大,和五叔动手,被五叔杀了。”
太皇太后甩开他的手,“你莫要想着骗哀家,哀家知道,你做了皇帝,你那些大老婆小老婆的娘家人都发达了,连哀家唯一活着的儿子都不肯放过。哀家虽然聋了,刚才也听见了,那个姓周的,明明让你杀了你五叔!”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皇儿啊,皇儿啊,你不在了,母后和你兄弟就活不了了。”
老太太这样一撒泼,新皇顿时也没辙了,立刻劝道,“皇祖母,孙儿不会杀五叔的,皇祖母放心吧。”
太皇太后抬头看着他,“那你对天发誓,要是有违誓言,让你以后被儿子赶下台!”
我的天,老太太这话太狠了,新皇刚才还半跪在太皇太后身边,听见她这话后,自己站起了身,对着旁边人道,“太皇太后病了,着皇后与贵妃去寿康宫伺疾。”
说完,他转身回了勤政殿。
太皇太后自己爬了起来,冷笑一声,“孙儿,但愿你的儿子们以后不会杀个你死我活。”
说完,她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
太皇太后回去后,立刻让人把新皇封太皇太后的旨意扔了出来,并派了自己的心腹前往诚王府,只要新皇对诚王不利,她立刻去宫门口上吊!
诚王府里,郑老爷昏迷了许久后终于转醒了。
后背的剧烈疼痛让一向坚强的郑老爷也忍不住大口喘起粗气,偶尔还夹杂着两声。
郑太太哭着问,“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你要是疼,就喊两声,这里只有我和刘兄弟,老爷莫要逞强忍着。”
郑老爷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刘文谦忙道,“大哥别担心,那些人走了,多谢大哥今日救我一命!”
郑老爷听见人走了,放下了心,“贤弟,你我之间,莫要说这些。我只是挨了一刀,还能保全性命。贤弟当年在逆王手下,豁出性命救我,我不是要和贤弟算账,也不是要两清,只是不能看着贤弟白白挨刀。这个时候,你不能受伤。”
刘文谦喉头哽咽了一下,“大哥放心,只要我们守得住,早晚皇兄会回来的。”
郑老爷虚弱地趴在床上,“好,我相信贤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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