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的呕吐突如其来,正正面对他的李隐舟不免身受其害,不过十数年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事情实在常见,他眼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淡然自若地擦拭着衣物。
孙权眼神复杂地注视他:“……这也是你在滇南学的?”
李隐舟丝毫没有愧色:“是,乞讨时常有人吃不干净的东西又呕不出来,我常帮忙,因此手熟。”
“你说你去过滇南,他们还有什么解毒的法子没有?”张机看李隐舟的眼神倒热切许多。
李隐舟观察他的脸色,并没有看出不悦的情绪,心知这人不是普通的巫医之流,故作幼稚地抓了抓头发,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他们还说要什么豆子,一个导泻,一个解毒……我也记不清了。”
张机本来就是个中高手,只是不擅长解毒,一被提醒,也就立马反应过来。
“巴豆导泻,绿豆解毒,双管齐下,倒是好办法!”
他眼中浮现出激赏之意:“都说滇南人野蛮无知,但这套法子倒真是破朽寻新,果真千千世界,处处都有高人,以后我必往之!”
此人倒还挺有科学探索的精神,若是放在现代,肯定也是个逼疯学生的科研狂魔。
倒是面无血色的顾邵软着脖颈,勉强地抬起头:“不,不必用巴豆了吧。”
张机居高临下地甩下一个眼刀:“中毒岂是儿戏?你既然全须全尾地来了,老夫便要保你安然无恙地出去。”
——
闹哄哄一晚上过去,天色已经大白,顾邵被巴豆一顿好灌,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魂是回来了,人却少了一半的活气,半死不活地瘫坐在马车上,任凭孙权如何嘲弄,也没半点力气揶揄回去了。
张机虽然辛苦一夜,但自觉新有所得,不仅不疲惫,反而十分兴奋,于是也变得格外好说话,干脆地答应了几人佐证山神庙的真相。
再回到昨夜的小院,一眼便瞧见孙尚香蹲在门口,用柳枝在地上比划什么。
孙权的脸色在疏冷晨雾中更见严肃:“没有规矩。”
孙尚香红着眼圈抬起头,也不知是熬了夜还是抹了泪,或者两者皆有。
“还回来做什么,咱们只管回复陆太守。”
众人看出她心情欠佳,悄悄问了厨娘,才知道昨夜孙权吩咐给吃蘑菇汤的那条狗果然死了,大概是心疼无辜的小狗,也是害怕顾邵像小狗一样就这么去了,才在这里牵挂了一晚上。
其他人多少都知道她的心事,张机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小娘,心情正好,也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这小娘可不懂事,你朋友吃了毒菇,就不怕那些村民也吃了?既然有前车之鉴,就该警醒后人才是。”
孙尚香瞪着兔子似的一双红眼睛,一本正经地张机解释始末:“先生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是他们先起了害人之心,就算以后吃了毒蘑菇,那也是因果报应。我看就应该让他们自己也受受罪,才知道冤枉错了人!”
李隐舟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