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林霭自己住习惯了,他家的东西大都是一套,少有备用的,别墅地下两层,地上两层,除去一间主卧一间客房,都被他改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用处的房间,甚至有一间专门拿来拼积木,还有一间放了蹦床。
林霭在四面都是镜子的练功房停了下来。两人一站一坐,映在镜子里,俱是眉目如画,让人挪不开眼睛,他和宿芥都是偏向秾丽的长相,合在一块也没谁压的过谁,反而像一丛盛开的玫瑰,扎进人的眼中,刺得发疼又忍不住去看。
细看之下还有点像,夫妻相,嘿嘿。林霭咧嘴笑笑。
“看什么呢?”宿芥望着镜中他的眼睛,“没什么。”林霭摇摇头,反手带上了房门。
第二天一早义山打过电话,向宿芥和林霭辞行,他那边催得紧,不得不提前返程,林霭叫他来吃了午饭,挑着他爱吃的做了几个,算是送行。义山激动的热泪盈眶,临走握着林霭的手歌颂了一波友谊,并且预订了下次的接风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宿芥觉得他劲瘦的腰好像圆了一些。
别墅区的绿化多的夸张,冬天看来别有一番风味,林霭这栋小楼边上栽了一片腊梅,傍晚的风送来花香,宿芥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这地方真好。”“真好,价格也好。”林霭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侍弄着他前年种下的一垄草莓,这是他搬来没多久瞎种的,平时不回来,也是园丁在管,没想到长势还不错。林霭提着小水壶浇水,宿芥的轮椅停在旁边,腿上盖着碎花小被子,手里还捏着林霭现摘的草莓,坏心眼的拿手边的小石子专往林霭脚边砸,好一幅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画。
宿母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女儿畅快的笑声甚至让她有了一瞬间恍惚。
“阿泠。”宿母站在木栅栏门外:“跟妈妈回家。”宿芥捏着石子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放回膝上,那颗草莓被她轻柔的拢在手心:“我没说过要回去。”她眸子里笑意尽失,一片冰冷,顺着宿母的眼睛沁入心里,也一片冰凉:“不行,你今天一定得跟我回去,我没有和你商量。”宿母常年领导实验组,带出过不知道多少学生,她拨开栅栏,一步一步走近,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林霭想起了他高中的教导主任。
“跟我走!”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宿芥咬着后槽牙,眼眶发红:“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好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狮子。宿母怒气攻心,劈手来夺宿芥的轮椅,林霭却一晃,灵巧的推着她往客厅去:“宿芥,你先进屋。”
在不进屋估计要打一架。
宿芥犹豫了一下,笨拙的滚着轮椅进了最近的房间,宿母并没有想闹大动静的意思,带来的保镖都在车里等,林霭稍稍拦了她一下,宿芥便顺利关上了门。
“我找我女儿,你凭什么拦我?!”宿母气极,重重的推在林霭身上,手表的尖角在青年的俊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林霭生受了她一下,浑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
因为怕一屁股坐地下。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宿母有些粗重的喘息,等了一会,林霭看她平静些了,便请她到沙发上坐:“阿姨,您听我说,这样是聊不下去的。”林霭叹了口气:“总是要能聊天,才能解决问题,您说是吗?”宿母依然生着气,没理他,林霭就自顾自的说:“她信我,也和我说过不少事,我明白您带她回家是为了保护她,她也明白,可是我说句不好听的,整整十六年,您都没有挡在她面前,现在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把她带走吗?”
宿母气结,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是她家!”
“家和房子可不一样。不瞒您说,我十岁爹妈就没了,守着个空房子,野的像匹狼,那她呢?她十岁照顾她的人,现在在家吗?”林霭平静的注视着宿母的眼睛:“这十六年,可不是一欠一还的账啊。”
“我没想……”宿母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个极其理性的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辩驳站不住脚,转而道:“我和她爸那时候还年轻,满心都是事业,总觉得时间还长,没想到,没想到……”宿母神色微微动容,和她对面而坐的青年生了一张极其出挑的脸,眼睛干净的好像山间清泉,腮边还挂着血痕,他不躲不闪的与自己对视,让人厌恶不起来。
“她在努力了,她并不是冷漠的,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了。”林霭笑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跨过自己那道坎,拜托您再给她点时间好吗?”
宿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精致的桃花眼里除了温柔,还有防备和倔强,他背后的门打开了一点小缝,露出女儿面无表情的脸。她透过这样的目光,看到了另一个男孩子,也是这样挡在小女儿面前。
那年她过年回家,守着两个孩子,小女儿不知怎么的哭闹不止,她怎么哄也哄不住,就吓唬她两句,男孩子也是这样挡在妹妹前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如今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宿母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深吸一口气,呼出的尾音带着颤抖:“你说得对,这笔账不是这样算的。”宿母再次认真审视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做了另一个决定:“林霭,你是个好孩子。阿泠心气儿高,她肯听你的话,我很意外。”“我也挺意外的。”林霭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尴尬道。“是我操之过急了,这确实不是一个缓和关系的好办法。”宿母拿着手包,仪态端庄的站起身,抬手抿了抿鬓角:“阿姨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阿泠,让她没事往家里打个电话,行吗?”“行。”林霭一口答应下来。
宿母隔着门缝,又看了一眼女儿,才恋恋不舍的坐上车,车缓缓驶出路口,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