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早晨,宿芥被一阵噪杂声吵醒,她身下垫着军大衣,蜷缩在地上,而林霭,林霭靠墙坐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宿芥正枕着他的腿。他的黑眼圈重的和宿芥有一拼,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梦里也皱着眉。
“林霭。”宿芥坐起来,警惕的盯着木门:“醒醒,我听见——”林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甩着头站起来,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什,什么?”“有人来救我们了。”宿芥把他扶到炕上,自己闪身出了门。
副导演已经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四五十的大男人差点抹眼泪,剧组人员三三两两的围过来,山道的拐弯处白雪飞扬,嘹亮的打马声远远传来,那不是一匹马,是一群马,载着救援的队伍,木把头俨然在列。马蹄声响成一片,一下一下踏在宿芥心上,踏碎了她紧绷的神经,在疾奔的人群身后,是乍破的天光。
天亮了。
救援车队开不进来,老乡凑齐了整个村的马和驴,带着救援队,把整个剧组一趟一趟从山沟沟里拉出来,有几个当场昏过去,被拉去了最近的医院。
至于易逢生,他已经清醒了,但是死活不愿意走,一定要知道刘伊的下落,大有他有个三长两短就要留下殉情的架势,在得知刘伊没什么事只是被留在医院输糖水之后,又挣扎着要自己骑马赶去,最后被林霭反扣住押上了马车。而林霭和宿芥,在确认无碍后,公司订了最早的机票,直接把二人打包带回京。
这厢林霭和宿芥昏昏沉沉的上了飞机,易逢生也快马加鞭赶到了刘伊在的医院,185的壮汉塞在标准规格的病床上,顾天花板自怜,有点可笑,也有点难过。
易逢生的眼眶湿了。
“刘伊……”他走到床边坐下,很明显医院不管病人刮不刮胡子,刘伊下巴冒着一圈硬硬的胡茬,脸上和头上都贴着纱布,军大衣挂在床尾,好像一位英武的流浪汉:“小少爷?!您还好吗?我听把头说你发烧了?现在退了吗?”“已经退了。”易逢生制止住刘伊起身的动作,他眼中含泪,刘伊下意识想帮他擦掉。“你有没有受伤?现在……”
易逢生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见刘伊伸出的那只手明显空缺的尾指。
“你,你……”易逢生眼里的泪突然决堤,流得满脸都是,刘伊手忙脚乱的去擦,粗糙的纱布划过脸颊的触觉却让小少爷哭的更凶了,原本清越的嗓音软成一摊浆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没事,我没事,真的,谁知道那狼这么凶,没事,就咬了一下,不疼,我还把它打死了呢!真不疼,不骗你……”刘伊把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环住易逢生的头,按向自己:“好了,都没事了。”小少爷在怀里闷闷的哼的一声,随即下巴上一阵钝痛,刘伊低下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我唱的,你听见了吗?”
“其实。”刘伊很想求他别提,那一段山路,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么几句他唱的词循环播放,咿咿呀呀的,刘伊闭了闭眼:“风雪太大,我没听清。”
其实听清了,要是听不清,就跑不过狼了。
“你还拿我当弟弟吗?”下巴又被啃了一下,像小猫。
“我………”
“别逼我给你唱梁祝。”
病房情意正浓,林霭和宿芥的飞机也着陆了。通常的,郑长空会在停车场,坐在车里等林霭,但这一次郑长空站在接站口,和几个接孩子的父亲一样望眼欲穿,差不多每隔十秒都要看看手机,老油条如他,看到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小蒋安静的接过行李箱,四个人低头一路猛走,直奔停车场,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郑长空一把把宿芥和林霭一边一个搂在怀里,脸抵在林霭肩上,用了这半辈子最长的时间平复心情。
瘦了,瘦的脸都尖了。林霭脸上挂了彩,宿芥走路一瘸一瘸的,两人的手都冻的又青又红,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口子,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