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就是但凡开战,还是要走。
这是已料到的。谢连衡这会儿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说多苦涩也并不,只是一阵沉沉凉意升起,如同忽然赤足踏进了一汪冷水。
稍稍恍神,就见止戈已经从桌上端了两盏玉杯来,递给他一只。这玉盏做就鸾凤样式,杯柄系着两段细细的红丝结。
谢连衡低头望着了片刻,接过来。一碰便知是好玉,拿在手里温润又光滑。
里屋里头也设有一案一桌二椅,并一张榻一张床,窗旁还有一面抵至屋顶的高的柞木大书橱。
桌上燃着根做成并蒂莲花形状的大红金箔喜烛,止戈瞧了瞧那蜡烛,端着酒杯走过去坐下,似笑非笑地望向谢连衡,抬抬手道:“请?”
谢连衡:“………”
谢连衡整了整领口,坐到她身旁,慢慢地也抬起手。
二目相对,红烛帐暖。
俗话说灯下看人人更美,酒暖情义最绵绵,正是说的此刻。
气氛正好。
止戈先朝谢连衡笑了笑,将酒杯放下,回头取过桌上银剪,倾身过来剪他颊边发丝。
一边望着他低声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往后,要叫幼珉一声夫君了。”
夫君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直叫谢连衡俊面飞红,双目如水,垂眸温和又羞涩地望着她满含笑意的眼睛。
两人离得是如此之近,谢连衡只觉得鼻端满是她发间传来的香气,而她的脸就在眼前。
这一瞬像是被无限的拉长……谢连衡如同被蛊惑般,慢慢地倾身下去。
似吻非吻,交颈缠绵。如同最简单的一对鸳鸯鸟儿,只是想与彼此贴近、更贴近些。
不知不觉,谢连衡渐渐将两手上滑,抚住止戈的肩头。肌肤相贴间,低低又轻轻地在她耳边唤了声:“……娘子。”
止戈微低着头,觉得他的气息拂在后颈上头有些痒。
她将手中两缕发丝系作一结,搁在桌上的红布锦囊里,回身轻轻靠上谢连衡的肩头,也学他用低低又轻轻的语气笑着呢喃道:“在呢。”
谢状元是个彻彻底底的纯新手,来回折腾了好一番,反倒将自己弄得面红耳赤、羞臊不已。
倒是止戈,混迹军营多年,不仅算得上“见多识广”,还早已练就了一副铜墙脸皮。轻言笑语间除了调侃外,时不时还突然给小谢状元蹦出个黄段子来,惊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睁圆了好几回。瞪着她好一会儿,也实在无话可说。
这一夜过得飞快。两人后头一直依偎着在小声说话,毕竟都是头一回有旁人睡在自己身边,彼此也有默契,知道都需些适应。
谢连衡慢慢讲起了江南,讲起了扬州城的桥与水,讲起了他的母亲。
止戈先在静静地听,后来也说了几句,讲些南征的事。
天际发白的时候,谢连衡有了些困意,他微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身旁止戈带着几分倦意的眼眸,忽然问道:“为何是我?”
这已是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上回止戈说笑一句略了过去,这次情境,却是不好再如此。
于是她笑了笑,侧过脸对他道:“其实那天殿上非是你我头一回遇上,只是你忘了。”
谢连衡听了先是一愣,立刻开始凝眉苦思。然而搜寻良久,也实在没能在脑中找出来半点线索。
不由茫然问道:“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