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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止戈进了宫门,直奔北面的坤宁殿。

姜皇后念旧,这些年来,宫里一应丫头内侍都没怎么换人。这些人对止戈都是再熟悉不过,见她大步进来,纷纷躬身行礼:“殿下安。”

止戈随意一点头,便往正殿去。

姜皇后在里间,正半卧在床榻上,拿着一方绣绷低眉慢慢地绣着。几个宫女静悄悄地立在殿中四处,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殿内没有开窗,光线有些暗,大白天的便点了好几盏灯。昏黄的烛火混合着火炭味儿和浓重的药味儿,生生将这间锦绣华贵的宫殿氤氲出一股子沉沉的迟暮之气。

姜皇后病了已有三五个月了。

昌乐帝生于中和元年,皇后姜氏比他还要大上两岁,如今已是五十有六了。

自从生了止戈之后,姜皇后的身体就变得不是太好。昌乐年后几经波折,精神头慢慢地就越发差了起来。去岁便已将中宫之务尽数移交予德妃陈氏,退居宫中养病,轻易不再理事。

即便如此,她还是肉眼可见地一天一天衰弱了下去。

止戈站在内殿的屏风处,隔着屏扇,透过屏上雕花的空隙静静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娘。”

姜皇后闻声抬起头来,见她微微一笑:“昭和来了。”

止戈走过去,取了张矮凳挨着她坐下来:“娘怎么又在绣这些东西,平白费眼又耗神。”

姜皇后笑睨她一眼:“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混不像个女儿家。刺绣而已,能费个什么功夫。”

止戈笑道:“那您就当您生了两个儿郎。”

姜皇后蹙蹙眉,斥道:“说的什么话。”

又道:“你既已回京,该早日成婚。”

止戈便笑:“娘说了算。”

姜皇后放下手中针线,坐着想了想,说:“我记得,你爹说叫礼部合过日子……就在今春。”

止戈毫无异议地点头:“那就今春。”

姜皇后于是满意了,脸上又浮出笑容,带起眼角细细的纹路。

她这个女儿从生下来起,就不怎么乖巧听话,小时候淘气,长大了执拗,老是惹她生气。但当这孩子像这样顺从地伏在身边的时候,她又喜爱得紧。即便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已时日无多。

姜皇后闺名德贞,表字和婉。她并不是那种受时下普遍推崇的美丽女子,生得身材高挑,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年轻时走出来很有股子英气。止戈一张面貌,有八成是像了她。

如今,姜皇后年老了,缠绵病榻日久,整个人便显得有如一把渐枯之树,叫人看着心酸无比。

她如今一天中能清醒的时间不久,同止戈说了半个来时辰话后,便开始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起来。

止戈说要服侍她吃药,姜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抬了抬眼,望着她缓缓开口道:“昭和,你成了婚以后……”

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凝视着止戈仰起的面孔,目光沉沉,有些无可奈何的忧伤,又带着几分温柔。

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抚了抚止戈的发顶,轻轻地叹道:“昭和啊,昭和。”

姜皇后睡下了,止戈起身时将她搁在枕边的绣绷与丝线篓拿起来,放到一旁的桌上。

放下时低头看了眼,发现红布上是用金线绣的祥云鸾鸟图样,旁边还有二朵已经绣好的绯银二色牡丹。

她站在桌边静静注视着这幅绣图好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京城一连几日小雪,一直下到了惊蛰。

止戈发现,谢连衡躲着自己已有七八日了。

每日清早点卯,晚上呆在衙中近宵禁才归,书信不回,旬休时去问,家里也只有一个方顺战战兢兢地回说少爷参加文会去了。

止戈听了,挑了挑眉,抱着胳膊沉吟片刻,道:“文会是吧?行,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说罢,提步朝屋中走去。

方顺:“………”

方顺害怕地躲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