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醒来时,人躺在医院,陪在身边的是王樱楠,王樱楠正无聊削苹果往自己嘴里塞。 王樱楠瞥一眼甘苏,嘴里嚼着苹果,激动说:“醒了醒了!” “楠楠……” 王樱楠搁下苹果和小刀,“你等等啊,我去叫医生,马上回来。” 甘苏点头。 医生被咋呼的王樱楠拖着来到了病房,给甘苏做完一系列检查后,说可以回家了,随后又叮嘱着几日后来复查,复查完如果没事,那就真的没事了。 王樱楠送走医生,扁嘴坐在床边继续削苹果吃,她瞪两眼甘苏,“你说你多大个人了,上楼还给摔晕了。” 甘苏着急问:“你没通知我爸妈吧!” “放心,还没有,不过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打电话了。” 甘苏松口气,要是让她爸妈知道,她就甭想一个人在外独立住了,非得被唠叨死。 王樱楠擦擦手:“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甘苏坏笑:“你不削苹果给我吃了?” “我这是买给我自己压压惊的,一局游戏没打完,被你吓出心脏病。”说着,拿起一个新的苹果削了起来。 甘苏又想起什么,问:“捶捶呢?” “放心,我给你好吃好喝的放店里供着呢。” 甘苏这才放下心。 王樱楠觉着神奇,“小苏,你说你那狗也真乖,你就那么摔了,它居然没挣脱牵引跑了。” “它是有灵性的。” 甘苏想起她与捶捶的缘分。 那个时候,她刚进实验室,整日累死累活,有苦难言。有次回家,地铁坐过头,出了地铁口遇到捶捶。 浑身脏兮兮的一条柯基,她瞥一眼,没什么兴趣。 而后的第二周周三是那月的农历十五,满月的日子,她转笔发呆,脑海中断断续续浮现出有关捶捶的影像。捶捶被转卖,被主人遗失,在街边被打被骂,这些甘苏历历在目。 那天,她一咬牙,翘班了,紧赶慢赶跑去那个地铁口。而捶捶像知道她要来一般,乖乖坐在那儿等,朝她摇尾巴。 后来,她们就成了一家人。 王樱楠递给她苹果,“想什么呢?” 甘苏一笑:“想捶捶。” “你家捶捶可不想你,想的是饭。” “我们家捶捶才不是那样的汪。” * 甘苏离开医院已是深夜,王樱楠送她回家。 路上,王樱楠开车,余光偷偷瞄了甘苏好几眼。 甘苏玩着手机,拆穿她说:“王同志,有话直说,别偷偷看我。” “你老实告诉我,怎么摔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樱楠急刹车,“这……你这毛病怎么愈发不对劲了!” “你悠着点儿,开车开车。” 王樱楠又踩下油门,“小苏,你说你等红绿灯发呆,看月亮发呆,玩手机发呆,听歌发呆,看剧发呆,等等等等,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你走楼梯也能发呆,这你可牛逼了。” “你就别损我了,我……”甘苏回忆着当时的感觉,顿了顿,只是说,“失恋的人走楼梯也发呆,你就当我失恋了呗。” 王樱楠瞟她一眼,“还失恋,你恋过嘛,你乃母胎单身奇女子也。” 甘苏噗嗤一笑。 回家的路上,两人顺便去接了寄放在咖啡店的捶捶,捶捶一见甘苏,就立刻挣脱柜台小哥拿着的牵引绳飞奔过来,小电臀一晃一晃特别可爱。 甘苏弯腰捡起绳子,摸下它的脑袋,温柔道:“等很久了吧。” 捶捶蹭蹭她的掌心。 甘苏站直,看着立在门口的柜台小哥,礼貌开口道:“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 甘苏扯扯绳子,“捶捶,走啦。” 捶捶一步三回头,不断往回看着柜台小哥。 王樱楠见状发问:“小苏,你这柯基公的母的来着?” “母的。” “怪不得,异性相吸,异性相吸。” “……” 甘苏再次呼唤:“捶捶,回家了。” “呜呜……呜呜呜……”捶捶在原地不动,只是望着柜台小哥的方向。 王樱楠双手环胸,“彭越,没看出来,你除了女人缘,母狗缘也不错嘛。” 彭越耸肩一笑。 甘苏瞥了一眼彭越,当视线要移开时,她怔塞,“你……” 甘苏揉揉眼睛,再度去确认。 彭越亲切问:“怎么了?” 甘苏定睛看,须臾,她摇头疏离道:“没什么。捶捶,我们走了。” 捶捶这下也不叫了,乖乖跟在甘苏身后。 回到车上,王樱楠打趣她,笑说:“刚才你怎么了,瞪眼看着彭越,莫非你突然发现他长得其实很帅?” 甘苏沉默摇头,透过车窗又看了眼彭越,确切说,是彭越的身后。 刚才她明明感觉到有个影子…… 甘苏手指戳着眉心,缓缓叹口气,她出现错觉了么……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彭越靠着墙,啰嗦道:“你刚才居然光明正大站在我身后,你不知道狗能闻到看到你嘛。” 彭越头转向左侧,眼神无奈。 彭越左侧出现一人,西装革履,他手插裤袋,同彭越一道靠在墙边,目光投向甘苏离去的方向,孤傲冷漠。 “你在想什么?”彭越发问。 等了许久,那人站直,侧身开口道:“午仓。” 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嗯?”彭越应声。 “她刚才是不是看见我了?” 彭越思索答:“怎么会,她又不是狗。” “午仓。”他声音低三度,眼神深邃,示意彭越谨慎回答。 彭越撇嘴清嗓子,认真说:“看到的几率大概百分之五十?她刚才的确停顿了一下。” 他发问:“她是谁?” “我老板的朋友啊。” “叫什么名字?” “甘苏。” 男子嘴角微微下拉,以示不悦,“甘苏……” 他转身就要走,彭越拦住他,“等等,你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啊?” “去找她。” “找她干嘛?” “去确认。” 彭越低头解着自己的围裙,“面瘫,我跟你一起啊,你等等我。” 彭越再度抬头,面前人早已消失,他生气叉腰:“都说等等我了,至于走那么快嘛!” * 甘苏疲倦回到家,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无言望着天花板。 捶捶跳上沙发,钻进她怀里,紧紧贴着她。 “捶捶,”甘苏亲一口它的脑袋,“多亏有你在身边。” “呜……”捶捶在她怀里翻滚。 “乖。” 甘苏觉得捶捶是真的有灵性,如果她在家发呆,它会小心翼翼咬她,怕伤着她,甚至会隔着衣服,直到疼痛将她拉扯回现实。 “捶捶,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好像一直能听懂我的话。” “呜呜……”捶捶继续翻滚。 甘苏弯眼笑。 突然,捶捶翻过身,竖起耳朵看着阳台,“呜呜呜……呜呜……” 甘苏看它,“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呜呜……” 捶捶跃下沙发,跑去玻璃门前,隔着玻璃对着外头晃屁股,模样很开心。 甘苏不解,起身也来到阳台门前,“捶捶,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吗?” “呜呜……” 甘苏左右看看,嘟哝道:“什么也没有啊……” 此刻,刚才与彭越对话的男子正隔着阳台玻璃俯视甘苏,他打量着她困惑的神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就站在阳台,甘苏却看不见他。 甘苏叹气转身,余光恍惚间掠过某处,刹那间,她身子僵住。 好像有影子…… 甘苏喉咙发干,吞咽口水,手不自觉握成拳,带着颤抖。 她缓缓回头,看着空旷的阳台。 沉思须臾,她鼓起勇气,伸手拉开阳台门,寒风侵入室内,茶几上的书被吹的哗哗作响,柜子上的白纸散落一地。 甘苏蹙眉,她忽地闭眼沉思,人微微向前挪一步,跨过阳台门槛。 那人随着甘苏的动作不自觉后退一步,他一怔,嘲笑自己为什么要躲,于是他又站直,观望甘苏的下一步动作。 甘苏闭着眼往又前一步。 就是这种感觉…… 甘苏抬手,修长白皙的手犹豫向前伸。 那人望着她的举动,只觉好奇。 除了风声,一切都那么静,当明月被薄云遮蔽住时,甘苏向前伸的手碰到了障碍。 那人面露错愕。 甘苏猛睁眼,看见自己的手覆在了西服上,是那人的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有人! 甘苏抬头,想看清面前人的长相,一瞬间,那人捂住了她的眼睛,温暖的掌心让甘苏忘却了此刻自己的处境,以及秋末带来的寒意。 “你怎么能看见我?”他冷冰冰问。 “我……”甘苏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还能碰到我。”他薄凉的语气中掺杂着不可思议。 甘苏脸上镇定,心里却害怕,她有无数疑团要解开,她没有大声呼救,只是壮着胆结巴问:“你,你是谁……” 耳边是呼呼风声,那人没回答。 两人缄默杵在原地,甘苏穿着单薄,人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 男子抬眸望着室内的灯,蹙眉的一瞬,灯全部熄灭,他松开她,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闭上眼,转身,进屋。” “哦……”甘苏照做。 她脑袋混沌一片,仓促向前迈了一大步,落点没选好,被门槛绊倒。 眼看就要摔在瓷砖地上,甘苏却落入了一个怀抱,那人托住了她。 甘苏死命抓住面前人的手臂,把他当做救命稻草般倚着,中短发垂于脸颊两侧,挡住了视线。 甘苏咋舌:“一秒前,你明明在我身后……” 他是怎么在极短时间内通过门,来到她身前的。 薄云散去,月光照入室内,甘苏昂首,男子双手扶着她,无法挡住她的视线,他连忙别过头去。 甘苏借着月光,瞧见了他的侧颜。 白皙的皮肤,双眼皮,还有……驼峰上的那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