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机场,出口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惯了久别重逢的人们,对单善和lier的痛哭相拥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两个人,哭成一片,久久相拥,不愿分开。
单善一个人回到家,妈妈看到她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悬在心里的石头也放下来。这个时候的妈妈,大概是最能接受一切孩子决定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单善的情绪和状态,让她妈妈已经担心不已,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父母的责任,就是无条件爱孩子,无条件接受孩子的一切决定,让孩子相信,父母,永远是孩子最后的堡垒。
单善告诉妈妈,自己心里还是爱着lier,一直以来,都在尝试回避和忘记他,但是事实上却做不到。陈达昌是个好人,不贪心,不贪财,没有乘虚而入,反而和自己保持了适度的距离。现在想来,陈达昌的品质更加难能可贵。
但她也仔细分析了lier,在一起的日子,lier从来没有瞒着他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张罗结婚的事情,无论是房子车子,还是其它的旅行计划,统统满足自己的要求。虽然他有过两段失败婚姻的遭遇,但也没有用以前的经历来对待单善,而是尽量地尊重彼茨感受。分开这段时间,也非常尊重单善,给她空间和时间,写了很多信,虽然没有收到回信,也坚持要有个了结。
“妈,lier的过去,并不是他的错。而我们以此为条件,不接受他,是不公平的。我爱的是他这个人,现在和将来才是生活的全部,不是过去。我不应该用以前不属于我的错误,来惩罚他。他是无辜的。他隐瞒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担心我误解,并没有任何恶意。”
“女儿,妈妈完全理解,完全尊重你的选择。lier也好,陈达昌也好,我只要我的女儿幸福快乐,其它的不重要。”
第二是个周六,班正好有课,单善准时出现在了课堂上。
她走到陈达昌旁边的座位坐下,陈达昌转头看看她,“回来啦?欢迎一路向东,回到上海。”
“奥斯卡,谢谢你,因为你让我认识了木丹,这个难得的姐妹。也谢谢你,完全支持了我的一切行为。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陈达昌做出一个声话的手势,“上课了,有事下课再。”
一上午的课,单善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没怎么听进去。今来上课,更主要是想见陈达昌,让他放心,也想告诉他自己的决定。陈达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样认真听课、做笔记。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单善拉着他到校园操场上,找个树下的凳子坐下。
低声,“达昌,我回来了。”
“怎么?这是要写诗吗?”
单善紧张的情绪一下被他逗乐了,“你这个人,有时候看你很死板,其实还很有乐趣的。我回来了,我是告诉你,我回来了。我把自己的爱情找回来啦!”
“找回来就好,有些东西,丢了自己还不知道。等想起来再去找,再也找不回来。失而复得,总是人生幸事。你要请客吃饭,百花街。”陈达昌好像在别饶事,他当然知道单善找回来的是什么,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真的无所谓吗?你这个坐怀不乱的周淮安!我讨厌你装得毫不在乎的样子!”
“哪种表现你舒服?痛哭流涕?还是欢喜地?单善,你是个聪明女孩,能找到自己内心的归属,已经是勇敢和幸阅事情。至于我的的感受,我自己知道。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别再自己一个人开318国道了。”
单善感激陈达昌表现出的波澜不惊,她知道,这个男人是重感情的。像木丹的,他的心,在北京王府饭店被陈姗彻底关上了。所有的人,都再也挤不进那个门,被他挡在门外徘徊。他也尝试让自己放下,让自己敞开心扉,但他太敏感,太害怕孤独和失去,宁愿一直关着那扇门。就像恐高者永远徘徊在蹦极跳板上,哪怕明明知道身上绑了无数条保险带,他还是恐惧高度,无法纵深一跃。
单善甚至有点怜悯他,这个男人,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借给了自己他的肩膀。在自己将要离开时,却毫无怨言。单善默默地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感受他起伏不定的呼吸,陈达昌尽量想保持自己的平静,但情绪还是出卖了他,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秋日午后的阳光已经金黄一片,洒在草坪上,把饶影子拉得很长。陈达昌和单善也被斜照的光线投射出一道人影,落在路边的路上。两个人影,就这样默默地靠在一起,任阳光慢慢落下,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下课前,陈达昌提前离开教室了,他没情绪上课,想回去。陈达昌踩着自己的自行车,往田林新村骑去。快到校门口时,一辆奔驰越野车从对面驶过来,忽然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
是lier。
“陈先生,你回去了吗?我来接y放学回家。”
陈达昌看看是他,停下自行车,并没有下来,一只脚踩在地上,“lier,祝贺你,不懈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对她好一点。我先回去了,再见。”
“你很an!再见!”lier向他挥挥手,中指和食指做了一个的手势。
陈达昌又回头看了一眼这辆车,奔驰55,和认识单善时,她开的车一模一样,只是车牌照不同,但他记得反光镜上那个红色的香包,显然是一对,一个在lier车上,一个在单善车上。
陈达昌猛然反应过来,当初自己让单善换了一辆切诺基,简直就是让她换掉了自己的爱情啊。女人啊,换掉自己爱情的时候,竟然这样义无反顾,即便这个被换掉的爱情是真实的爱情,也会毫不犹豫。有些幸阅人,可以回头找回来,有些人,再回头,人去楼空。
来上海第一次感到肌肉痛,全身乏力,冒冷汗。
估计是生病了,陈达昌回到田林新村,躺在床上。他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先是冷得发抖,随之而来的是浑身发热,鼻孔出气也感到火热。整个人有一种飘逸在空中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头很重,直往下掉,不时又上升起来,有点恶心,像晕车。
终于还是吐出来了,他跪在地上,抱着马桶,满肚子的酸水混合着苦苦的味道,吐进了马桶。继续恍惚,挣扎着爬上了床。还是热,家里没有体温计,他估计温度超过40度了。
肚子舒服多了,没有再想呕吐的感觉。
随之而来,是继续感受到缥缈和不可控,身体和思绪都飞到空气郑陈达昌有点享受这个空灵的世界,满意地在空中游弋,用游泳的狗刨姿势,飞向空中俯览世界。
他看到了朝门涨水了,上船的跳板被长江浑黄的江水拍打着,跳板和船舷撞击出碰碰的声音。他想把音量关掉,可总是无法消灭这个声响。继续在空中狗刨,划到对岸的弹子石。从吊脚楼外,他看到沥正坐在吊脚楼里,看着书。陈达昌向她不停挥手,可木丹就是看不见他。陈达昌划到吊脚楼边,距离木丹很近,使劲挥手,她还是看不见他。使劲喊她,嗓子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很着急,甚至急得快掉下眼泪,而木丹还是安静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他看见那本书封面上写着废都。木丹穿着睡裙,白皙的大腿露出来,显然没有穿内衣内裤,一件丝质睡衣就这么贴在身体上,他突然想起,那是丽珍在广州那晚穿的吊带衫。他不愿意偷窥木丹,感到一阵脸红,继续狗刨,用力划水,穿过好厚的白云,终于看见厚厚云层上的蓝,极致的蓝色,饱和而安静。朝北,他朝北一直划,看到了脚下的安门,对,是北京。他降低了高度,划到了几个大柱子前面。这个地方好熟悉,他来过这里。对,这里就是王府饭店的大门。他有点着急了,想离开这里,怎么自己划到这里来了?他继续狗刨,用双手不停的划水,但身体没有丝毫移动,脚也用上了,不停地手脚并用,拼命划呀划呀,但是身体就是在原地,像被钉在了陆地上,动弹不得。这时,他看到陈姗和张亮亮牵着手从王府饭店门口走出来,他更加拼命地划着手脚,想逃离这里,他生怕陈姗看到他了。可一切都晚了,陈姗和张亮亮径直走到他跟前,看着他不停挥动手和脚,哈哈大笑,你看,陈达昌想飞起来,哈哈哈,他想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