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喜欢什么样发髻,奴婢给您梳一个。”落雪一边给宁宛篦头,一边说着,“小姐这头发真好,等将来及了笄,头发再长些,定能梳出个更漂亮的发髻来。” “让你话多,紧着小姐们常梳的头发赶紧梳一个,今天第一天请安可不能迟到了。”落花在一旁收拾衣服,听见落雪自己嘀咕笑着戳了她一下。 “哎呀知道啦,落花大姐姐,我这就梳好了。” 这边落花拿了件浅粉色的绣花襦裙,问着宁宛穿这个可好。 宁宛瞧去,见这衣服在褚州时不曾见过,大抵是回京重新做下的,想了想便应着,就这件吧。 不一时梳洗完毕,宁宛身着浅粉色绣花襦裙,外罩了米黄色提花缎面棉比甲,只简简单单梳了个双垂髻,虽只六岁年纪,可皮肤娇嫩,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活脱脱一位机灵可爱的小小姐。 落花拿了小手炉和红暗花的斗篷来,宁宛穿戴整齐便由落花落雪领着往世子妃院子中去。 薛梓沁刚命下人摆上早饭,就见披着红斗篷的女儿小小的一团进了屋子,笑着迎上去,解了斗篷,又命添碗筷,着人去知会王侍妾,准备用过早饭便去请安。 宁宛因见只有自己和母亲,一时好奇,便问道:“父亲和哥哥呢,他们不吃早膳吗?” 薛梓沁笑笑,摸摸女儿头道:“你父亲要去早朝,你兄长要到学塾里读书,他们早前吃过了不跟我们一起。” 宁宛点点头,早听说京城里大臣们都要早朝,没想到这样早呢。哥哥也辛苦,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到书塾里跟着先生学习。 薛梓沁生宁宛时受了凉,落了病,饭罢,又喝过药,收拾妥当,支去通知妾室的小丫鬟回来道:“奴婢去了侍妾的院子,院里的下人说,侍妾已过王妃院里去了。” 薛梓沁脸沉了一下,才一回来就这样折她面子,这一去六年,她也不消停。 “侍妾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宁宛问道。 “王侍妾这是给世子妃下马威呢,还想看我们丢脸,这样没规矩也不知丢得谁的脸。”落雪在一旁愤愤地说。 “落雪,少说几句。”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缀珠扯扯落雪袖子道。 “不要紧的,宁宛,你跟着母妃走就是了。” 宁宛点点头,拉住母亲的手。 世子妃一行到了王妃的祈修园时,已有几位夫人在坐着聊天了。王侍妾正一脸得意立在下首,看着进门的薛梓沁和宁宛。 “媳妇给王妃请安。”薛梓沁携着宁宛进来,给恒亲王妃福了福,宁宛也跟着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都起来吧,看座。”王妃坐在上首,腿上盖着西疆贡来的羊毛毯子,懒洋洋地道。 下面便有丫头领着薛梓沁到右侧第一的椅子,宁宛则和家里的姐妹们坐在一起。 王侍妾见王妃没有发作世子妃,登时没了好眼色,又见薛梓沁坐在第一的位置上,而自己是妾室,只能在下面立着,更加闷闷的没了兴致。 过不一会,又有二夫人来请安,四夫人并着四房的肖姨娘一起过来。 所谓请安,不过是家里女眷聚在一起聊聊时下的新鲜话题,向管家的主母禀报各房事务,其实无聊得很,不过今日似乎因为世子一家的回来,多了些话题。 “还是四妹妹这规矩立得好,姨娘女儿该怎么做怎么做,不像有人净是乱规矩。”三夫人王氏笑着道,一边说一边斜睨世子妃。 王侍妾知是嘲笑她一个妾室不知好歹不跟着正房一同前来,却又碍于王妃在这不好出口反驳。 “三姐姐真是过奖了,这规矩都是王妃教的,我只不过有样学样,跟着王妃学罢了,论起规矩来,王妃管理王府庶务这么些年,经手大事小事那么多竟无一纰漏,这才是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应该学习的。”四夫人刘氏能说会道,当姑娘时在朔京都是出了名的,几句话便将三夫人用她做比挑事甩了开,还顺便奉承了恒亲王妃一番。 恒亲王妃林氏笑了笑,没有言语。 世子妃道:“儿媳离家多年,一时回来,王侍妾多有不习惯,今天第一天,难免出些差错,还请母妃通融一二,不要重责她。” 王侍妾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句两句把责任全推给她了,身份有别还没法辩解,当真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林氏虽然不喜欢世子妃,但是正侧有别,这规矩她还是懂的,便假意责罚了几句:“王诗悦,往日世子妃不在,你来请安便由着你自己,而今梓沁回来了,还是得按着规矩来。” “是。”王诗悦低头应下。 宁宛在一旁看着,只觉似懂非懂,满耳里听着的都是规矩规矩,这京城果然极重规矩,清早便是起来立规矩的。 “宁宛妹妹,你这衣服是在褚州时做的吗,我看着样子竟是京城流行的花样呢。”宁宛正自沉思,忽听得有人叫她,抬眼看去,是只略比她大几个月的姐姐宁媛。 “哪是褚州的衣服啊,这是前些日王爷听说小孙女要回来特地嘱咐我给添几件新衣呢,宁宛,这是你祖父嘱咐给你做的,我今看你穿来,大抵你也是喜欢。”王妃在上首接过宁媛的话道。 世子妃忙站起来行了一礼:“梓沁代宁宛谢过王爷王妃抬爱。” 宁宛也忙站起来学着母亲行了一礼。 “你母女二人也别拿心,王爷对各房都平等,不过这六年没见,也不曾给过宁宛什么,今日既回来了,也算王府里的主子,出去也不能叫人笑话了。”王妃摆摆手,示意她二人坐下。 这次话中带刺连宁宛都听出来了,“也算王府里的主子”,这话说不上恶毒,也够狠了。不知为何,祖母好像不喜欢她,很不喜欢。 “宁宛妹妹当真是宝贝呢,祖父平日都不怎么理我们,还特意给你赐了衣服。”宁如小声道。 “宁如,作为王府里的小姐,你的规矩就学成这样?”不想这话被王妃听见了,登时瞪了她一眼。 “祖母……宁如知错。” “母妃也别生气,宁如还小,这规矩慢慢学学就会了。”二夫人吴氏适时出来劝了两句。 而后也不过是女眷们聊聊各府各房的家长里短,并着王妃提了提年节快到了,今年大概有别国的使臣要进京来,除去往年要进宫和圣上娘娘们同庆新年外,大概还会多了陪侍外国使臣等事务。一时又命各房着手添置正品新衣,并规范小姐少爷们的规矩等事务。 恒亲王妃也觉着累了,便端了茶道:“我今也乏了,你们没有别的事情便各忙各的罢。” 众媳妇小姐应了是,便一一退下自往各房去不提。 宁宛自跟着自家姐妹至清园学针线女工。去年下恒亲王妃自宫里请了管制衣针线的一位嬷嬷,这秦嬷嬷的手艺阖宫里无不夸赞的,她年纪大了,皇后娘娘念她为宫里辛苦劳作一生故开了恩放出宫去,恒亲王妃因着想让家里小辈女孩们精于手工,便特请了来每日上午给女孩们教授些针线刺绣等事。 宁宛第一天来,还略有胆怯,又见着秦嬷嬷虽严厉,实则待人宽厚,便慢慢放松了下来,跟着学习也多有进益。 秦嬷嬷见宁宛虽第一日来跟着学习,可似乎从前曾动过一二,又见其乖巧灵气,方喜爱了不少,也不多责骂。 众女孩子以宁词最长,针线活计也最熟练,故而秦嬷嬷时常夸赞。宁宛见长姐刺绣缝纫无不熟练精妙,心里暗暗佩服,也想着自己努力有朝一日能超过姐姐们去。 至午饭吃罢,宁宛正卧在榻上懒懒的休息,便有缀珠过来道:“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递了帖子来,说下午要领着表小姐到府上来,世子妃吩咐说让小姐准备准备到芷园去。” 落花落雪应了,又服侍宁宛更衣收拾。 “定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她家世子夫人和我母亲很要好吗?”宁宛在褚州时未曾听母亲提起过这个什么定国公府,因而好奇地问落雪。 落雪一直在京城,素来又爱这些官家民间八卦消息,因而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股脑说起来:“哎呦我的小姐呦,这定国公府可是咱们世子妃的娘家,定国公世子是您亲舅舅,这定国公世子妃是您舅母,他家嫡小姐名唤薛凝嫣,是这京城出了名的任性但仗义豪爽之人,直把个定国公急的管教也不是,不管教也不是呢。说起来,这薛小姐还是我们小姐的表姐呢。” 薛家倒是常听母亲提起,母妃说外公是个慈祥的老爷子,舅舅在朝中效力,舅母为人温良,原来也是袭了爵的。 “小姐这些年不在京城,大抵也不知道这些。”落雪可算找到些说的,开始天南海北地说起来,“现今这京城啊,除了我们恒亲王府,就属这‘三公一侯’地位最高,这定国公薛家是我们世子妃的娘家;安国公苏家本家在苏州地界,在京城文人里声望极高;镇国公方家出了当今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国丈人家,地位自不必说;还有一位英武侯燕家,那可是战场上立过军功的,当年英武侯领着的燕家军,平定了西北的变乱,那可是皇上在国宴上夸奖过的。” “行了落雪,就你能说。”落花看她说个没完,打断了她。 “我这是给小姐介绍京城形式呢。” “得了吧,就你还京城形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落花笑着弹了她一下。 “好啊你个落花,仗着主子在,欺我不敢打你呢。”落雪挨了一下自然不认输。 “好了,母妃还等着呢,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宁宛道,“落雪姐姐,这京城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往后有时间,你多给我讲讲这些。” “小姐想听,落雪什么时候讲给你都行。” 两人听了,忙领着宁宛往芷园去了。 刚到芷园不久,便有丫鬟来报,说定国公世子夫人和二小姐已进了府,往芷园这边来了。 “宛儿,定国公世子夫人你该称舅母,一会舅母来了要问好,凝嫣比你大八月,是你表姐。”薛梓沁看着娘家来人,一时心里感慨,又想起这是宁宛第一次见薛家的人,故在一旁叮嘱一二。 “知道了,娘。方才来之前,我问过落雪,她给我说了一些,我也大概知道。”宁宛答道,心里也想着不知这位表姐是个怎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