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莺二女一提起此人,江月真想起那个灰袍青年,和程太傅坐在一起饮茶,能是谁呢? 还有把三皇子吓得带着人逃跑,普天之下,除了那一位,还能有别人吗? 但是,按照灰袍青年的年纪和着装,都不符合那一位,再说微服出访也不会穿得像个寒门学子。也许,是她想多了,三皇子理亏在先,怕程太傅进宫告御状,所以才带着人离去。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 天气晴朗,春风拂面,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街道上热热闹闹,江月真不知不觉地就带着桃红柳莺二女走完了一条街,不远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她转过身招呼着身后拉下的两个侍女,“桃红,柳莺,你们还要不要逛街?” 春日里,美丽的少女站在街头,也是一道风景。 “抓贼啦……”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江月真明白,原来前方有人行窃,她看到周围的百姓如潮水般分开,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一前一后两个人都朝着她冲过来,她凭借着本能身体一扭转,两个人恰好被她的脚绊了一跤,狠狠地摔在地上。 “姑娘,您没事吧?” 桃红和柳莺二婢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立刻跑了过去,将江月真仔细检查一番,没有任何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她们看到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子,准确说是一个青年男子,一个男孩,立刻将江月真拉远了些。 片刻,地上的青年男子制止住男孩,周围的行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 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衣衫上都是补丁,鞋子都破了一个洞,可以看见脚指头,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似乎抹着锅灰,看不清容貌,但是发丝却丝毫不乱。 秦素看到这个模样的小偷,她心里有几分惊讶,或许这不是惯偷。 失主姗姗来迟,是一位颇为富贵的中年妇人,她一看到自家的荷包,从青年男子手中,一把抢了过去,当场翻检着。 而后,她对着男孩就是一顿臭骂,末了,威胁道:“小兔崽子,竟然偷到老娘头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要将你送到官府,让你关个十年八年的。” 男孩抿着唇,没有反驳,就这么让人骂一顿,眼眶却红了,泪珠在眼眶里转动,迟迟不愿落下。 中年妇人这下更气了,伸出手要打男孩。 见义勇为的青年男子拦住中年妇人,请求道:“这位夫人,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念他是初犯,没有给您造成损失,还请从轻发落。” “你又是谁?凭什么请求本夫人?虽然你帮我抓住了这个小崽子,但是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抓到这小兔崽子。”中年妇人得理不饶人,轻蔑地说道:“你知道本夫人是谁吗?” 青年男子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不怎么白的脸都气黑了。 江月真在一旁观看,默默无语,桃红却是个暴脾气,平生最看不来这等得理不饶人,仗着家世欺负人,嘲讽道:“本姑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想在这里说句公道话,那孩子偷了你的东西,你要惩罚,咱们管不着,但是这位大哥却是帮助了你,你却没有一句谢谢,咱们就看不下去了。” 柳莺悄悄看了眼江月真的脸色,还好姑娘没有生气,但是桃红这脾气,她忍不住扶额,人家都还没辩个是非黑白,你往里面蹦是什么意思?不怕帮倒忙啊? “哪里来的贱婢?竟然在本夫人面前张狂,小心惹怒本夫人让你下狱。”中年妇人脸色扭曲起来,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博她的面子。她虽然不是官家太太,但是这条街也不是什么富贵人爱来的地方。所以,她有恃无恐,对上也不怕。 桃红是她的丫鬟,岂能让外人教训,一直当隐形人的江月真,她拉住了冲上去的桃红,慢步走向中年妇人,似笑非笑地浅笑道:“不知道这位夫人如何称呼?张口闭口让人下牢狱。” “据我所知,这京城只有几处牢狱,一处是北镇抚司的诏狱,归天子近卫军锦衣卫所有。”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人们就想起无数被抄家的官员,瑟瑟发抖。 “第二处是东厂设立的牢狱,再就是审理重要案件的大理寺,有一处关押重要犯人的牢狱,最后一处吗?就是顺天府的牢狱。” 中年妇人这才注意江月真,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气度娴雅,雍容华贵,心中一惊,恐怕这位是个有身份的,双手有些抖。 但是听到江月真提到顺天府,立马恢复了精神,骄傲地说道:“顺天府尹可是我们的妹夫,那可是正三品官。” 听到对方亮出了身份,江月真心里有数,故作惊讶地说道:“柳莺,我记得顺天府尹的夫人,可是书香门第的林夫人,她的娘家似乎没有兄长。这位夫人这么说,难道是我记错了?” 柳莺一本正经地回道:“姑娘,您没有记错,但是顺天府尹大人可不止一位嫡妻,还纳了几位如夫人。” 中年妇人听到江月真她们谈论起顺天府尹的后院,如数家珍一般,她有几分眼色,连连点头,“我那小姑子,就是顺天府尹的如夫人。” 人群中有人高声讥诮,“什么如夫人?不过是人家的妾室而已,还装什么官夫人。” 这人群中不少寒门主母,纷纷议论起来,难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扔。 一时之间,中年妇人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犯了众怒,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那个男孩还有见义勇为的青年,这两人和江月真主仆面面相对。 男孩这个时候冷静下来,眼睛机灵地转动着,趁着江月真他们不注意,准备逃走。 桃红早就瞧着这男孩了,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小家伙,我们家姑娘帮了你,你就这么离开?” 男孩小声啜泣道:“谁要你们帮我,你们害了我,我没有银两给妹妹买药了。” 江月真站在男孩面前,略微高他半个头,微微有些俯视他,淡淡地说道:“难道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偷别人的银两是对的?” “就算是错的,我也要偷。”倔强的男孩忍不住哭了起来,起初还是小声的,后来越哭越起劲,哽咽道:“要是没有银两,妹妹也活不成了。我们家穷,没有钱,我去赚钱,人家嫌我小,都不要我。” 乱世也罢,盛世也罢,只有基本生存条件达到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江月真想起了当年的生活艰辛,心下戚戚然,敛去多余的情感,她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既然想找人家‘借钱’,就得好好保护你自己的安全,别像刚刚那样,银子没到手,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 男孩呆住了,楞楞问道:“漂亮姐姐的意思是不怪我?” “生活所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我遇上了你,就给你提供个机会做工,就看你愿不愿意?”江月真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卖关子。 “愿意,我愿意。”男孩蹦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江月真早就考虑好了,这男孩心思不坏,倒是值得她一帮,“桃红,你带他去前面我们家店铺,让他做个学徒工,先预知点银两给他回家。” “好。”桃红领命带着男孩走了,只剩下柳莺陪伴着她。 对面的青年男子还在原地,看着男孩离去高兴的背影,他问道:“姑娘,你就不怕他将你的店铺偷光了?” “不怕,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笨的贼了,若是被他得手,我那些掌柜的都应该换了。”江月真调侃着说道,她真心觉得,这孩子没有偷的天赋。 对面男子好奇的眼神,江月真解释道:“都决定出来当贼了,这孩子还要面子,往脸上抹锅灰遮住容貌,试问谁愿意脏兮兮的孩子接近自己?”这么明显的目标,不是提醒人家注意他吗? “还有一点,想来公子也知道,这孩子得手之后,只会闷闷地跑,不会用点心机甩开人,被抓也不狡辩,这明显是新手,我何不趁他还没有入门帮他一把?” “姑娘倒是慧眼如炬,佩服。”他看了看周围散去的人,也拱手一礼,“在下也告辞了。” 青年男子捡起地上不远处的灰色包袱,轻轻拍了拍灰尘,准备大步离去,却突然感觉到眩晕,立马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柳莺吓了一跳,“姑娘,这人怎么倒了?不会是想碰瓷吧?” 江月真摇摇头,暗道不太像,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他身体太弱了,咱们还是把他送医馆看看,我这粗浅的医术还是看不全面。” 医馆里,老大夫放下把脉的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微微笑道:“不碍事,这人就是太饿了,太累了,所以才晕倒,给他喂点糖水,睡一觉,等会儿自然醒来。” 饿晕了?累到了?这个理由,江月真也无语,她仔细打量着对方,长相端正,衣衫粗陋,皮肤却细腻光滑,手上更是没有茧子,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此时,他睡着了都不安稳,眉宇皱得紧紧的。 这个人恐怕不是寻常百姓,是带着任务上京的吧? “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柳莺看了看日头,不得不提醒江月真该回家了。 “金大夫,这人暂时托付给你了,等他醒来,一切随他心意。” 老大夫连连应着,“小主子放心,这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柳莺跟在身后感叹,幸亏姑娘今天想着查看自己家的铺子,否则,这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