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李家村(1 / 1)女帝来朝首页

齐歌城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但危机还未波及到这里。    此处是大梁东南淮州道,去往武林盟的必经之处。只要过了李家村,再翻过尧山,便能到金乌城。只是近来地动频繁,李家村后的山路被碎石堵了,要通路还得几天。所以过路的人一般要么绕行,要么就去李家村住上一晚,等第二天再做定夺。    此时春意正浓,杏花挂满枝头,沉甸甸的一串。远远地跑来一驾骡车,骡蹄缠香,驮着半车干稻草,悠悠哉哉走走停停。    稻草上躺着一个人,瞧着打扮像是个姑娘。她腹上横放着一把刀随着车轮滚动晃晃悠悠,脸上盖着幂蓠挡日头,翘着腿摇着脚,颇为悠闲。  驾车的老汉是到附近的镇上卖些家里种的谷子,听闻这姑娘要去金乌城,便顺便搭了来,也能赚几钱车费。    老汉拍了拍骡子,向着后面喝了一声:“姑娘,再过一刻就到李家村啦。最近不太平,现在的山路还没疏通呢,那满地的石头可不好走啊!还是留一晚吧,等明天随着村里的人去金乌城,也算有个照应!”    那姑娘将幂蓠一摘,直起身子道:“大叔,你们也去要去金乌城吗?”  老汉嘿嘿一笑:“可不是!这方圆百里,就金乌城繁华点。过一阵就是武林盟的十年一届的盟主大选啦,村里的小孩也想去见见世面!姑娘你也是为了参加这大会来的吧,我看你带着刀,肯定是那……叫什么,一流的刀客!”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解释,只说自己刀法稚嫩,算不得一流,勉强防身罢了。  果然才过一刻钟,便到了李家村。姑娘给了老汉二两银子道谢,便向着村里走去。  这里是尧山脚下的小村落,因着一直以来都传说是尧帝出生的地方,便被称为尧山。李家村的村民在此地住了五百多年,承了尧山的养育之情,便也将自己称为尧民。    姑娘在一间草屋门口站定,那草屋简陋得很,屋顶刚压了新的干草,墙被风催地有些旧了,泥巴掉了不少。草屋门前有个小院子,倒是布置地颇为整洁。架子上摆着晾干的豆角和茄子,角落还有个藤编的笼子,关着两只正在打架的鸡。    院子的小门上挂着个随时可能掉下来的牌子,牌子上的字淡的看不清,但还是勉强识出叫“有客来客栈”。  这么小也叫客栈,还起名“有客来”,这店主可真不是一般的豁达。    姑娘敲了敲门,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村妇抱着一篮鸡蛋走了出来,见是位年轻的客人,慌忙打开院门迎她进来。  屋内倒是别有洞天,大大小小五间房,打扫地颇为干净,虽说床都有些简陋,躺上去还能听见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但对于只是暂时借宿一晚的她来说已算极好。毕竟也曾有过雨夜睡破庙,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时候,此时能有温暖的被子盖已是极为幸福之事,知足者常乐嘛。    姑娘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找老板娘要了点水洗脸,方才将幂蓠摘了下来。  纵是屋内的光有些暗,但依然掩不住她那娇俏精致的容颜。鼻梁微挺,下颌的流线划出一道精美的弧度。唇若蜜糖,泛着淡淡的粉色,眉若柳叶裁剪,挑入鬓中,将柔和的面孔点缀出些许凌厉。一双明目亮如朝阳,扫过的时候仿佛有星辰划过,带出一条长长的光痕。左眼下一点朱砂痣,轻柔地点在颊上。    老板娘正捧了一盆水回来,看到那姑娘的容貌顿时睁大了眼睛,水盆砰地落在地上。  “哎!”姑娘窜过去把盆捡了起来,“老板娘,太累了吗?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打水就行!”    老板娘又惊又喜,眼神贪婪地粘在她的脸上,想伸出手却又似怕触了忌讳,手足无措地在原地颤着道:“姑娘、姑娘你……你从何处而来?”  她把水盆放在桌边,转头去收拾行李:“我从齐歌城而来,要去金乌城武林盟寻人。”    “你……你娘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姑娘笑道:“我娘早就去世了,在这世间我只有妹妹一个亲人,眼下去武林盟正是为了寻我妹妹!”    老板娘闻言似是失了魂,喃喃道:“对……对……你娘早就过世了,对……你和你娘可真像啊……”  姑娘有些疑惑:“老板娘认识我娘?”这不可能吧。    老板娘僵硬地笑了笑:“不,不认识……我胡说的,唉,最近李家村热闹得很,太忙了些,脑子有点乱。眼下这金乌城的武林大会要开始了,不少北边的贵女背着家里人偷偷跑来金乌城看热闹,所以就……对,莫非你也是来凑热闹的。”    姑娘笑道:“方才载我来此的大叔也提到盟主大选和武林大会,那是什么?”  老板娘背过身去擦擦眼角,将脸揉了揉,恢复了镇定:“武林盟在金乌城,每逢十年会举办一次盟主大选。江湖事和官场不一样,在江湖上混不止靠拳脚,还要看人品,那个词叫什么来的……‘文武双全’才能当上江湖好汉们的老大。因此老祖宗们便设下了这武林盟主大选,只要在比武大会夺得头筹,就能成为武林盟主。若是赢了不想当老大也没关系,可在武林盟选件宝贝带走……武林盟里宝贝可多了,随便混一件都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说罢又觑着姑娘,小心翼翼道:“不过,你就……你就别参加了,太危险,女孩子不要总是抛头露面,舞刀弄枪的,多不好。一双柔手,弄得全是茧子和疤痕,以后怎么嫁人?”  姑娘这一路走来,这样的话听了不少,早就习惯了。起初还跟人争论一番谁说女子不如男,后来也懒得争了,只有时说得烦了便抽刀吓唬一番,别人便闭了嘴。但是她看这老板娘,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她舍不得说些重话,便老实地听了,却没应承。    姑娘将刀放在行李上压着,又把话题拽了回来:“江湖人不是都恣意洒脱喜好自由吗?谁会愿意被人管着?”  老板娘道:“江湖客有江湖客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没人管着,真要闹起事来,那我们这些老百姓可倒了霉咯!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设立了这武林盟!我们能有好日子过,都多亏了他们啊!”    什么保护百姓,只是单纯地想用武力选出老大罢了。对于江湖人来说,谁不想成为江湖传说供后人敬仰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输了要命啊!    老板娘瞅着小姑娘没说话,虽有些不舍,但还是识趣道:“姑娘,有事你就找我,再过半个时辰就开饭,饿的话桌上有米糕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姓李,叫李狐……你就叫我李婶吧。”  姑娘微微一笑,道:“我名宗意,你叫我宗意就行。”  李狐讪讪道:“宗意,好,好名字,真好。”    宗意洗了脸,将刀放在床边,就势躺在床上。  她呆呆地看着床帐,自穿越而来已过了十来年,可她依然觉得当初和妹妹宗霓一起生活的日子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一眨眼,世界就变了。    当时遭受巨人的袭击,她抱着宗霓被倾倒而下的碎石覆盖,瞬间便昏了过去。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这样的世界,而她的身体也从十八岁变成了六岁。  这对于原本就不善处理突发状况的宗意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对她来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出现这种比死还难以解答的事。    她穿越了,就像宗霓平时最喜欢看的小说里写的一样。那些主角们莫名其妙地穿越到另外的世界,在那里大展拳脚无所不能。然而她仔细想了想,除了腿脚还算灵敏外,也没什么能发挥的优点,难道要去做个脚夫?宗意深感前路漫漫,前程难寻。    六岁的身体,稚嫩的小胳膊仿佛一碰就会折断。宗意晃了晃脑袋,又沉又懵,像是有人在跟她争抢身体的控制权。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在地上,但那莫名其妙缠住她的大力却忽然消失了。  这到底是她自己的身体缩小了?还是强占了别人的身体?    宗意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以前的记忆像坨浆糊,把她的思维都糊住了。  但是这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她活着,她活着,是否也意味着宗霓还活着?宗霓可能也来到这里,她身体不好,一定在等着她去救她。原本垂头丧气的宗意一蹦三尺高,拔腿便窜出去欲寻宗霓,却在破庙门口被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老头拎了回来。    那老头就像路边的乞丐,全身衣服没一块是完整的,打的补丁把衣服原本的样子都盖住了。头发乱糟糟,方才甚至还见到一只鸟在上面停留了会儿。脸黑黑的,鼻尖还有块泥,像是在泥地里打了滚,容貌根本看不清,牙口倒是挺白的,但他张开嘴的时候,宗意还以为他要吃小孩。    老头把她往地上一扔,也不管是否会摔到她,咧着嘴凶巴巴地说:“跑什么跑?身子还没养好就想出去找场子,再被人打一顿扔回来?老子外面蹲了一天才要来这几文钱,全给你用来治伤了,再被打就出去等死吧!”  打一顿?治伤?    老头没提还好,话音刚落,宗意瞬间感觉全身上下宛若过电,每一处都在尖叫,像是有巨磨在她身上碾来碾去,痛到眼前发黑。现在正值酷暑,天气热得很,汗水渗到伤口里又痒又痛,疼地宗意咧着嘴坐回地上,身体不住地抖着。  真的很痛!    宗意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苦,从小她就喜欢趁所有人没注意跑去没人的地方上蹿下跳,也没少受过伤。最严重的时候从城墙上掉了下去,在医院躺了小半年。但所有的痛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的难忍。  拿刀来给她个痛快吧!    咆哮卡在嗓子眼,宗意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看着这个老头似乎很了解她,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老头斜睨她半晌,忽然跳起对着她受伤最重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痛就躺下歇着,小姑娘这么要强做什么!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到底是什么人能对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痛下杀手。”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他绝对是故意的!宗意气到翻白眼。    这一掌真是要命了,宗意感觉魂魄都被拍出了体外,全身上下的痛感都咆哮着奔涌到肩膀。昏迷之前,宗意瞪着老头,眼睛发红,恨不得当场宰了他。    “宗意,宗意?醒醒。”  有人?  宗意霍然睁眼,手放刀上一把将刀抽了出来,长刀挽花正欲斩下,却见李婶惊吓地看着她,眼睛张大如茶盏,腿止不住地哆嗦。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李婶瑟缩着,盯着她手里的刀说:“宗、宗姑娘,饭做好了。我只是看你没动静,便过来喊你……你……刀……”  宗意有些汗颜,将刀收回皮鞘里,歉意地对李婶一笑:“对不住,李婶。”    她睡觉的时候刀必须在身旁,方便她砍人。方才正碰上她梦到以前的事,见到那老头就气冲天灵、火漫眼角,哪怕是个梦都想教训他一番,殊不知正吓到了来喊她用饭的李婶。  李婶温和地笑了,只说饭放在厅堂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内,走的时候贴心地替宗意关上了门。    门方关上,那眼角的泪就忍不住奔涌而出。  这孩子以前是受了什么罪,才过得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  李狐擦了擦眼泪,赶紧再去多做了点小菜。家里的傻小子到底跑哪玩去了,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吃饭……等他回来,也让他见见她。    宗意揉了揉脸,让有些混乱的脑子清醒清醒。  方才只是想歇会儿,却没想到睡着了。自从拜在那不正经的老头座下学刀,她就没睡过几次痛快觉。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练刀。对着破庙里的石头劈砍,用烂了不知道几把刀,破庙里的石头被劈光了,就跑去山林里练。砍断的树杈拖回来卖掉,剩下的用来生火做饭。    她拼了命地学刀法,将老头给她的那书页都烂掉一半的刀法舞地虎虎生风,但臭老头还是不满意,一面嫌弃她舞刀就像抽筋的毛毛虫,一面嘲笑她撤刀的样子好像半年没吃饭。天知道那老头是不是在拿要求武林盟主的水平来评估她,总之她就在这样的冷嘲热讽里艰难熬了十年。十年后的一天,她起床吃了碗半熟的打卤面,练着刀法等到晚上都没见到老头回来,她就知道她出师了。    后来她就独自出来找妹妹,顺着赵铁嘴的指示来到了李家村。  宗意将刀绑在身后,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