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浔公主选夫君了!”一估摸三十岁的褐衣中年男子伸直了脑袋,凑到桌前,悄声嘀咕着。 “可当真?”一黑衣男子放下茶盏,双目瞪得如铜铃那般大,脸上尽是惊奇。 “可不是嘛!”那褐衣男子颇为得意的瞥了眼桌上的其余四人,“我那婆娘的姨父在那宋丞相府当差,他说浔公主所选的夫君就是宋丞相府中的庶子。” “可是病弱才子宋君颜?”邻桌的人也凑了过来。 褐衣男子只是点头,并未说话,倒是那黑衣男子一脸唏嘘,“那宋君颜虽是病弱之态,只是却面如桃花,通身尽是清冷文人之气,乃我东玄第一美男,世人只道君颜公子如皑皑白雪,纯净无暇,如玲珑美玉,温润沁人,这一个谪仙人物,竟被那不学无术,骄纵纨绔的浔公主选为驸马!” “且不说浔公主那纨绔之态,只说她面容娇媚,一席红衣更是妖娆至极,或嗔或笑,那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这般人间富贵花与那遗世谪仙怎可能相配?” 黑衣男子顿了顿,转头看向那立于台上的说书先生,随口道:“先生可知当日是何情景?” 那说书先生并未作答,只是伸了两个手指头,黑衣男子咧嘴一笑,从衣间摸出一锭银子扔上台。 小厮捡起银子,说书先生便是手执方木往下一砸,声响,“话说那日,浔公主执君颜公子衣领,叹道:这般谪仙人物,貌比西施,面赛桃花,净如白雪,昔人只叹江山如此多娇,本公主却以为人间最娇不过于此也,貌比花娇,清灵之气比谪仙娇,最是那才情娇中最娇······” 浔公主何许人也,乃当今东玄皇后独女楚浔枂,正经的嫡公主,深受晋元帝宠爱,在及笄之时,晋元帝为浔公主设宴选婿,朝廷命官家中嫡子庶子皆进宫参加,于门第,于才情,于容貌皆未作要求,只要趁了洵公主的心便可。 选婿宴那日,在晋元帝与皇后说完话后便是离了席,接着众人便见一席红衣的浔公主缓缓踏入席中,那三千发丝用那莹白缀红珠发饰挽成蝴蝶装发髻,发髻上缀着一莹白玉石的流苏,流苏与那垂下的及腰墨发交缠着。 弯弯的柳叶眉,眼含秋波,双眸灵动甚是娇态,那小巧的鼻子,那烈焰朱唇,那如桃花般透红的双颊,略施粉黛,如玉琢一般。 红衣随风飘动,分外妖娆,只见浔公主嘴角微勾,那眉眼尽是恣意,恍若神仙妃子,虽是不喜楚浔枂骄纵的公子们,却也不得不感慨浔公主的倾城容貌,若是如李家小姐那般温和便是妙极······ 楚浔枂于主位上坐下,她看着席间的这一众公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们真当以为她看不到他们那鄙夷与惋惜之意么? 看似清高,不也还为她的容貌动容,她的纨绔之名可谓是传遍了东玄,奈何她是裴皇后唯一的嫡女,裴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如此一来求娶她的人可不在少数。 她楚浔枂是个不愁嫁的人,只是合适之人却难寻······ 楚浔枂随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挥手引来了乐师,顷刻间丝竹声环绕于耳。 楚浔枂并没有说话之意,只是执着白玉酒杯打量着席间,瞥见那坐在席末那一席月白色长衣的宋君颜,虽是离得远,楚浔枂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却觉得他那饮茶的动作颇有一番滋味,倒是清雅,如此一来她倒也不亏。 除了那丝乐声,席间倒是静默,并没人言语,楚浔枂也觉得无趣,不过半刻钟便是开口散了席,遣了众人去游园。 楚浔枂走在御花园中,期间也不乏来欲说话的公子,都被楚浔枂三言两语遣了去。 走过一假山,小路蜿蜒,前方有一湖,湖面上缀着几株欲绽还羞的墨莲,湖中有一小亭,亭中有栏椅,只见一席月白色的公子正倚坐在栏椅上,双眸正注视着那湖心的墨莲。 楚浔枂迈步向亭中,不多时便进了亭,那公子似是听到脚步声,便是转过头,只见他肤白赛雪,嘴角微勾,眉眼含笑,当真是明眸皓齿,通身气质温润至极。 宋君颜正欲起身给楚浔枂行礼,楚浔枂却快一步向前,拦住他,凑近,开口:“早便听闻君颜公子容貌倾城,才情倾世,只是奈何君颜公子常年在姑苏城,如今归来,浔枂得窥公子之姿,果真是谪仙般的人物。” “浔公主谬赞了,君颜不过姑苏一草野文人。”宋君颜稍稍靠后,离楚浔枂远了些。 “姑苏么?”楚浔枂挑挑眉,听闻身后亭外传来脚步声,便又是靠近宋君颜,竟素手执着宋君颜的衣领,含笑道:“这般谪仙人物,貌比西施,面赛桃花,净如白雪,昔人只叹江山如此多娇,本公主却以为人间最娇不过于公子也,貌比花娇,清灵之气比谪仙娇,最是那才情娇中最娇,这般娇人若是成了本公主的夫君,倒也不枉然。” 楚浔枂这声音清脆空灵,尾音上带着媚意,环绕于耳,撩人心醉,带着恰到好处的痴迷,倒真如被倾城美貌迷倒了那般。 宋君颜依旧是眉眼温和,虽知以娇来形容一男子是最不得宜之言,只是他却如不介意那般,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声稍带怒气的声音,“浔儿怎可这般,还不快放开君颜公子!” 楚浔枂转头,只见晋元帝正眼含怒意看着她,楚浔枂凑上去,亲昵的拉着晋元帝的胳膊,撒着娇:“父皇,儿臣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君颜公子······” 顿了顿,楚浔枂看了眼宋君颜,目光中竟含些羞怯,随即快速把头低下,声音更是小声了些,“儿臣······儿臣心悦君颜公子······” “噢?”晋元帝故作惊讶的瞥了眼楚浔枂,又是瞥了眼宋君颜,随即展眉一笑,脸上尽是慈爱,像极了宠溺儿女的父亲,“此事关乎浔儿终身,可不许胡闹。” “儿臣何时胡闹?”楚浔枂瞪了眼晋元帝,瞥了瞥嘴。 “朕知道。”晋元帝脸上依旧是慈爱,“只是此事朕还要与你母后商议才可。” 闻言,楚浔枂面色一黑,跨步宋君颜身边,执着宋君颜之手,如赌气一般看着晋元帝道:“儿臣不管,父皇曾说儿臣可在选婿宴上选儿臣心悦的夫婿,而今儿臣喜悦君颜公子,儿臣便是非他不嫁。” “浔儿,你身为女子怎可说出这般轻狂的话,即便你喜悦君颜公子,但自古女子出嫁不是父母之命便是媒妁之言,你看看整个东玄,有哪个女子如你这般轻浮?”晋元帝眼含怒意,语气甚是威严。 帝王发威,楚浔枂竟也不怕,同样是眼含怒意,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骄纵十足,此时亭外已集了不少人,楚浔枂与晋元帝的对话早已入了众人之耳,只见那些公子都暗暗摇头,面色带些鄙夷,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也不过一纨绔而已。 就在楚浔枂与晋元帝剑拔弩张之时,只见一衣着明黄长裙,头带凤凰发饰的美貌妇人走近亭中。 楚浔枂便是凑了上去,拉着妇人的人撒着娇,“母后,儿臣心悦君颜公子,想嫁与他。” “女子怎能随意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裴皇后亲昵的捏了捏楚浔枂的鼻子,脸上甚是慈爱,随即看向晋元帝,便是开口,“皇上,既然浔儿心悦君颜公子,那皇上便是赐婚吧。” “皇后不需再思量思量?”晋元帝看看裴皇后,又看看楚浔枂,一副为女儿担忧的模样。 “不需了,浔儿喜欢便是。”语罢,裴皇后便慈爱的摸了摸楚浔枂的头发。 晋元帝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君颜,开口,“浔儿自幼受朕与皇后宠爱,骄纵了些,蛮横了些,如今浔儿心悦与你,你可愿娶浔儿?” 宋君颜行礼,勾唇一笑,温和开口:“能得浔公主赏识乃君颜之福气,君颜但凭皇上做主。” 得到宋君颜的回答,晋元帝便是展眉大笑,甚是满意道:“如此,朕便是允了你俩的婚事,将浔儿嫁与你,你可要好生待她。” “这是自然。”宋君颜作了个揖,温和回答。 婚约说定了,晋元帝便是离开了,楚浔枂看着站在对面的宋君颜,依旧是温润无双,随即,楚浔枂也不再多说,便是随着裴皇后离开了。 赐婚的圣旨便是在晚间送到宋府,楚浔枂回想起宋君颜那温润如玉的倾城模样,随即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选个合适的人罢了,她又何必在乎。 何况,宋君颜乃丞相宋渊庶子,自幼体弱寄养于姑苏城,也不过年初才回的大焉城,加之宋濂与其夫人感情甚笃,宋夫人向来不喜庶子庶女早已不是秘闻,如此一来宋君颜被送往姑苏的原因也是可深究。 宋君颜被送走时不过三岁,而今宋君颜已十七岁,虽有才子之名,又是东玄第一美男,只不过在东玄这个尚武的国家,宋君颜这般体弱多病,喜爱文墨之人也不过是空有其名,并不受朝廷人推崇。 何况,宋君颜是庶子,又无任何官职,这才是晋元帝最在意的地方罢了。 裴皇后进来后,便是忍不住呵斥,“浔儿,你一个女子怎可终日与酒为伴?” “我若是不终日与酒为伴,该担心的人便是他了。”楚浔枂把酒盏放下,嘴角微勾。 “浔儿······”听到楚浔枂这么说,裴皇后心里有些难受。 楚浔枂凑过去,轻声安抚着皇后,“母后可别乱想,他要我当纨绔便是当纨绔,当纨绔我还恣意,我就是张扬跋扈又如何,至少没人敢欺负到我楚浔枂的头上,母后我可不想与那些闺阁小姐整日绣花吟诗一般。”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裴皇后心里稍好受了一些,亲昵的说着,“就你最有理。” 楚浔枂对着裴皇后笑笑,随即又执起酒盏,眼中渐渐变冷。 晋元帝有七子三女,东玄曾有过女帝,而她又为裴皇后唯一的嫡女,其意不言而喻,虽说她并没有夺位之心,只不过晋元帝可不会这般想。 他的皇位可是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儿子六皇子楚宸灏的,为此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从幼时起便是想着该怎么养废她,如今她成了东玄人人皆知的纨绔可不是遂了他的意? 若不是顾及她的外祖父尚在,恐怕她那位父皇在她幼时便除了她吧。 楚浔枂想起方才晋元帝在亭中所说的话,何为轻狂,何为跋扈,一个父亲竟在众人面前这般说自己的女儿,何况在女儿心悦之人面前这般说,其意可想而知。 就算她再骄纵跋扈,她也是嫡公主,她这父皇不维护她,反而还贬毁她,当真是用心良苦,想必她这纨绔之名能众人皆知,他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对了,还有德妃······ 只不过,纨绔又如何,她活得恣意,而且就算她对那个位子弃之如敝履,她也不会让楚宸灏得到,让她活得不痛快,那他们也别想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