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绾秋出嫁之前便听说,卢景奕的父亲死得早,之后母亲便时常病着,卢景奕那时才八岁,多是二房照顾着。叶家也没有分家,父亲和二叔一向亲厚,二叔二婶对她照顾不比堂妹少什么,因此,从前听说梁氏待卢景奕像亲生的一样,她也不曾多想什么。等叶绾秋过了门,亲眼见过了二房的人,虽还摸不清许多事,但多少有些疑惑。
就像梁氏这话,乍一听像是关照她,替袁氏描补,可细听之下,却仿佛有些别的意思,比如,你婆婆脾气古怪,你别去招她。叶绾秋如今还摸不准卢家上下的关系,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叶绾秋不急着下结论,只答道:“我知道,母亲身子不好,得好好养着才是。”
梁氏摸不清叶绾秋是真心这么想的,还是当着面糊弄她,只是总不能直说你婆婆有病,日后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吧!这样想着,梁氏不免觉得叶绾秋不识抬举,只是当着卢老夫人和卢景奕的面,还是笑得和气,转开话题,道:“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查看一下,时候不早了,该早些出发才是。”
梁氏嘴上这么说,但叶绾秋刚过门又是晚辈,当然不可能真去查看,正要说相信她的话,卢景奕突然开口,道:“好啊!”
梁氏实在没料到卢景奕会接这个话,但合情合理的事,又是她先提出来的,总不能再开口说不用的话,只得在前头引路。
卢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卢景奕和叶绾秋去看,她自己依然接着翻看托盘里的东西,眼里露出些笑意,只不知是在高兴什么。
叶绾秋没想到卢景奕会说要看,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提出其他的意见。准备好的礼物放在院子里,回门礼要用的东西是有规矩的,按照惯例准备便是,只是多少和好坏就看主人家的意愿和家财了,对于女方来说,自然是礼物越多,代表着婆家越看重媳妇。
前世,叶家家境寻常,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哥哥自己创业,叶绾秋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但也不算大富大贵,真金白银的首饰见得不多,后来在剧组工作,各种道具倒是见得不少。因此,要叶绾秋说手里的首饰什么品质有多贵重,她说不出来,但要说认那假的,却是一看一个准,这一眼扫过去,金银的倒都是好的,玉如意之类却有一半都是仿的。
叶绾秋先前对梁氏生了些疑虑,可也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明目张胆的做到这份上。想想也是,她一个刚过门的侄媳妇,既是晚辈,家世又普通,哪能提出查看的话,等送到叶家去,叶家人瞧出来了,顾忌着她也不会说出来,若是没看出来,大概还能看一场叶家的笑话。
卢景奕轻嗤一声,看了梁氏一眼,向叶绾秋道:“绾绾你看,红翡难得,用来做新媳妇回门礼最适合不过了,但若是这种……”卢景奕伸手拿起盒子里的一个摆件,随手一扔,雕工精细的摆件顿时成了一堆碎渣,接着道,“便一文钱都不值了!”
那摆件颜色漂亮,乍一眼看去,很难看出不对来,但摔碎了,便一目了然了,屋子里的下人惊呼一声,再听卢景奕的话,顿时都转头去看梁氏。梁氏脸色难看,只不知在恼什么人以假乱真,还是卢景奕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梁氏管家多年,见多了大风大浪,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大怒道:“大胆奴才,大奶奶回门的礼物,竟然出了如此的纰漏,若是叫亲家知晓,要如何看我宁国公府。”
从见到这些假物时,叶绾秋对梁氏便有了定位,梁氏可是大家出身,又管着家,她可不信这些东西不用梁氏过目,而她都能瞧出来的问题,梁氏看不出来,问谁谁信哪!
卢景奕当然也不信,却也没有追根到底的意思,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道:“二婶这么说,我自然是相信二婶的,只是,剩下这些东西里,会不会……”
“当然不会!”梁氏恨得咬牙,偏偏这事就算有人顶锅,她这个当家的也得落个失察的罪名,尤其,这不对的东西,得立刻换上好的。想到自己费心拿到手的东西又得原样掏出来,梁氏心里狠狠扎卢景奕的小人,诅咒他同他父亲一样早死,嘴上还得将事情圆过去,“最近忙着婚礼的事,竟荒疏了下人的管教,大郎和大郎媳妇且在前头坐坐,稍等片刻。”
“那就劳烦二婶了。”卢景奕都见好就收了,叶绾秋当然不会不依不饶,答应着同卢景奕一道往外走。
两人从院子里回来,卢老夫人已经将托盘里的东西都看过了,正吩咐大丫鬟丰儿装好,见两人过来,便笑道:“你们过来的正好,今儿一早萱丫头送来的,你们回门之后绕路去一下鸡鸣寺,替祖母供在佛前。”
托盘上的东西叶绾秋进来时就看见了,漂亮的簪花小楷,当时便猜测是手抄的经文,听卢老夫人这么说,却是卢景萱抄写的。卢老夫人说的鸡鸣寺就在城南,与叶家相隔不远,要说灵验比不上城外的弘法寺,却是出了名的景致好,卢老夫人这趟差事,说是拜佛,倒不如说是替孙子、孙媳提供一道出门的机会,说完,还朝叶绾秋眨了眨眼。
叶绾秋微微低头藏住笑意,点头道:“祖母放心,我们一定会送去的。”
回门礼不能耽搁,袁氏虽然恨不得将这事给搞砸了,但偷换礼物的事被卢景奕发现了,她还得跟婆婆解释一回,若耽搁了回门礼,只怕这家,日后也不用她来当了。袁氏心里怄得要命,还得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重新备好,掐着点将卢景奕和叶绾秋送出了门。
叶绾秋被卢景奕气了一回,早膳没吃多少,接着又梧桐院、庆和堂跑了一圈,坐上马车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卢景奕一回,正想伸手去拿杯子倒水喝,一个散发着热气的油纸包递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