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坐新干线30分钟后。　　初雪盯着桥洞下的某人，面无表情。　　某人颇为闲适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垫在脑后，灰色的风衣盖在身上，遮住了脸。但从大大咧咧伸展着的长腿来说，应该是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人。　　初雪估摸着这人睡着了，且一时半会儿没有醒来的打算。　　倒也是，天气不错的下午，没有阳光，微风却很是温暖。　　这个桥洞四下无人，寂静，有一丝阴凉，是个相当适合睡午觉的地方。　　所以我也睡一会儿吧，嗯，就这样决定了。　　初雪翻出包里的毯子，跃跃欲试准备把它铺在地上。　　“……叫醒我啊。”　　某处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我可以假装没听见吗。”　　初雪看着手上已经展开的毯子，面无表情。　　“很遗憾，不可以。”　　那人猛然坐起身来，风衣落在地上，露出一张死鱼眼嘴角抽着的扭曲的脸。　　在爆豪的大量练习下，初雪轻松辨认出这人及格线往上飙的真实颜值。　　“哦。那好吧。”　　初雪慢条斯理地折叠好毯子，把它塞回包里。　　然后抬眼，规规矩矩地说。　　“您好，我是水桥初雪，请多指教。”　　一片死寂。　　“……还有呢？”　　那人一脸难以置信。　　“没有了。”　　初雪皱眉。　　好像随机抽到了一个难搞的家伙。　　“犬山前辈您好！我叫水桥初雪，是雄英高中一年级A班的学生！我崇拜流浪英雄您很久了，今天能见到真人真的非常高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啦～嘻嘻～”　　初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家伙完美地演绎了一个青春元气少女。　　“……怎么说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挺厉害的，但是觉得有一丝微妙的恶心。”　　流浪英雄犬山空站在原地，与初雪四目相对，制造出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良久，他却突然笑起来，笑得挺开心的样子，好看的眉眼间满是温柔与怀念。　　“你呀。”　　他说。　　“和你爸简直一模一样。”　　　　初雪一顿，缓缓说道。　　“我只是看你的名字顺眼而已，这样就能遇见老爹的故人，未免也太巧了吧。”　　“嘛，谁知道呢。”　　犬山空无辜地笑着，挠了挠头。　　“那，小初雪，从现在开始，和我一起流浪吧，到远方。”　　“哦。”　　“……唔哇，好冷淡。”　　犬山瘪了瘪嘴。　　“真的不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吗？明明是大好机会的说。”　　“嗯。但我个人还是不太喜欢因某种需求被别人耍着玩。”　　初雪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　　“不是说要流浪吗。好啊，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啊，你真的这么觉得？有趣？”　　犬山双眼瞬间被点亮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嘛，谁知道呢。”　　初雪抬眼，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个弧度。　　　　下午六点，应该是晚饭时间了。　　跟着犬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初雪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突然，她的口袋里传出一阵音乐。　　“诶？”　　发生什么了？　　初雪一愣。　　“小初雪，有人找你哦～”　　犬山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说。　　三秒后，她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　　“是老子啊！爆豪胜己！”　　对方极具特色的嗓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显得有些沙哑与不真实。　　“……爆豪啊，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对面顿了两秒，轻描淡写地说。　　“从班级通讯册上找到的，每个人不都有一本吗，白痴。”　　“哦。”　　初雪歪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打过电话了。　　国中时是别人都认识我，我不认识别人。　　和班上同学相处得一直不错，但从来没有放学后回到家互相叨扰的理由。　　老太婆那个古板的家伙，至今还坚持用信来交流，一手流丽的毛笔字。　　就连哥，也是短信派的，很少打电话。　　“喂，你那边怎么了，说话啊。”　　爆豪不耐烦的嗓音传过来。　　“唔。”　　“所以说，你第一天实习怎么样？”　　“……”　　“说话啊！”　　“……原来爆豪会问这么正常的问题。”　　“你再这样我就挂了啊！”　　初雪本想嘴贱一句挂就挂呗谁还逼着你似的。　　但话滑到嘴边，竟然有些舍不得。　　“我见到了那个流浪英雄，然后跟着他在大街上流浪，一直到现在。”　　初雪想了想，突然感到有些委屈无奈。　　“好饿啊。我现在还没吃饭。”　　“什么，你来之前没吃饭吗？”　　在前方走着的犬山空突然惊讶地转过身。　　初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啊，那种家伙。”　　电话里爆豪的不满意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　　“明明网上风评还挺好的……所以都说了不要选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奇奇怪怪的家伙啊，没上色的！”　　“唔。”　　爆豪他竟然还在网上查了这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英雄吗。　　初雪自动过滤了后半句话，并十分感动。　　“爆豪，我饿了。”　　“那去吃饭啊！告诉那个混蛋家伙啊！”　　“想吃爆豪做的。”　　“……哈，就算是老子也不可能赶过去给你做饭啊。”　　“咖喱饭。”　　初雪望着天，开始自虐般流利地报菜名，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豚骨拉面，炸鸡块，酱油拉面，金枪鱼饭团，牛肉火锅，烤鱼，三文鱼寿司，玉子烧，鳗鱼盖饭，炒面，盐煎秋刀鱼，土豆沙拉，烤串……”　　“给你做。”　　电话里的声音强硬地打断了初雪的自虐。　　“等你回来，都给你做。”　　初雪心里突然一动。　　“嗯。”　　她应了一声。　　　　“好了，我晚饭时间快结束了，先挂了啊。”　　“等等。”　　初雪脱口而出。　　“爆豪还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啊。”　　对面诡异地沉默着，半晌，突然恼羞成怒。　　“没什么可说的！挂了，我去夜间巡逻了！再，见！”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哦，好吧，再见。”　　于是初雪淡定地挂了电话。　　等着她的是眼泪汪汪的犬山。　　“小初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中午没吃饭……”　　“是我没说。”　　“所以我们现在去Joel Robu吃晚餐吧！”　　犬山一秒恢复，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容。　　初雪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某知名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名字。　　“我只预定到了这个时间，让小初雪饿到了真的非常对不起！啊，现在我们先去换礼服吧。”　　“……礼服？”　　“姑且要穿正式一点，虽然我不在意，不过不想让小初雪被奇怪的眼神盯着啊。”　　犬山挠了挠头。　　“哦，你的礼服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啦。嫌麻烦不想拿着的话可以定时寄到你的家里去。”　　初雪抽了抽嘴角。　　“还愣着干什么，出发啦！”　　看着走在前面大大咧咧的年轻男人，初雪挑眉。　　“所以说，我姑且是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家伙啊。”　　　　说到被先一步挂掉电话的爆豪。　　他黑着脸把手机甩到桌子的另一边，吃掉最后一口盒饭。　　什么啊，那个没上色的！　　说了再见没有挂掉电话，就说明还有余地啊，多问一句会死吗！　　爆豪不屑地哼了一声，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炸起的黄毛。　　“爆豪同学，十分钟后出发，别动。”　　分配到同组的前辈举着发胶和梳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爆豪的脸瞬间更黑了。　　　　临走前，他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把那些都做给我吃，是约定吗？”　　爆豪盯着那句话，手下开始打字。　　打了，黑着脸删掉。　　打了，烦躁地删掉。　　最后他想了想，敲出一个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