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初雪站在据说是她家门前，很给面子地鼓了两下掌。　　哦，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家其实是有土豪潜质的。　　大而清冷的和式庭院，一眼看上去很是气派。院子中的树却只有枯枝，细细的流水也被冻结，四处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冰霜，恰似北海道透心凉的天气。　　祖母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竟没有锁门。　　然后院里结的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了，最终成为洁白的一片。　　啊，祖母的个性是冰霜来着。　　“初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哦，好。”　　“以后我会对你进行个性和体能上的训练。我对家里个性的了解，是安德瓦比不上的。希望你努力。”　　“哦。”　　“课业方面，我已经办好了旁边小学的入校申请，你后天就可以去报道了。”　　“哦。”　　“这里，是你的房间。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哦。”　　祖母微微蹙眉，似乎对外孙女这副懒散敷衍的样子极不满意。但滑到嘴角的话又咽下去，终究没说什么。　　初雪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时间从不可能以人力改变。　　再怎么样，也就过下去了。　　　　“初雪，这不是你的极限吧！站起来！”　　消瘦挺直的老人手执一柄竹质戒尺，厉声呵斥道。　　“知道了啊，老太婆。”　　初雪咳嗽了两声，神色冷淡。　　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继续跑圈。　　跑完圈之后，还有拉伸，下蹲，鸭子步，俯卧撑……　　这么一想想，人生变得灰暗起来了呢。　　某咸鱼觉得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初雪！不要慢下来！呼吸保持均匀！”　　“啊，知道了！老太婆！”　　　　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　　初雪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　　她的房间还是很标准的和式，青绿的榻榻米，层层叠叠的纸门，只有书柜和书桌，白天被褥放在壁橱里。　　干净整洁，一丝不乱。　　是那个老太婆本人了。　　她倒也不是有意不尊重自家长辈的，只是心里积怨难以释怀，也就以这种方式象征性反抗一下了。　　她家祖母比起安德瓦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人家No.2 Hero也是很忙的，没时间把自家孩子从头发丝儿管到脚趾尖。而祖母本质上就是一个退休老太太，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二十小时都待在家里。　　啊啊啊，老太婆！　　　　让我们举几个栗子。　　每天早上。　　“初雪。”　　祖母眉眼淡淡一扫。　　初雪面无表情地坐端正。　　祖母表示满意。　　……所以说为什么还要跪坐啊，二十一世纪了连超能力都出现了家里还不能有张桌子添两把椅子吗。　　为什么某咸鱼没有反抗呢。　　其一是因为很麻烦。　　其二是面前摆的玩意儿。　　烤鲑鱼，米饭，海带豆腐味噌汤，配一点腌萝卜和泡生姜。　　明明这么古板，怎么能这么好吃！　　初雪欣慰地自从跟一个比自己还冷淡刻板的人住之后，自己的感叹号都用得多了些。　　在食物的滤镜之下，连祖母都看上去这么贤惠美好了呢。　　“初雪，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初雪默默把脊背挺直。　　……啧，老太婆。　　　　但偶尔也会有休息的时间。　　祖母会在木地板的走廊上看报纸，戴着一副银丝的老花镜，木屐和洁白二趾袜暴露在阳光下，身旁放着一杯热茶。　　初雪就在二楼的阳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把自己像烧烤一样翻过来覆过去，全身都烘烤得暖呼呼的。　　“老太婆，蜜柑还有吗。”　　“有。”　　于是初雪伸出一只手，结成的冰柱从二楼阳台下到一楼，伸向茶几上的竹龛，抓出两个蜜柑，再慢悠悠伸回二楼。　　祖母全程熟视无睹。　　“啊。”　　吃着蜜柑，晒着太阳，什么事都不用做。　　咸鱼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舒坦。　　　　只是她没有看到。　　一楼的祖母，嘴角绽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　　如阳光下的冰霜，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