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因死了……’ ‘可是……真的死了吗?’ ‘就这么,扔下他一人?’ 天空中的云儿呀,从来不会停歇,不断的漂浮,不断的变幻。直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杨七郎,不,此刻已经是木七郎了。他坐在花园一角,满面的胡渣,头发乱成一团,衣服更是脏污不堪。一身的颓败气息扑面而来,谁又能料到这人也不过只是二十岁。更又有谁能想到,他曾是天波府杨家将中的杨七郎? 命运弄人啊,一切都变了。 他始终抬头看着天,看着那数之不尽的云朵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是,不管后面来的云朵有多白多美,都不及以前的云朵万分之一。 就好像……他。 娘说,尹因当晚便找齐了所有杨家人,说有办法救活他们几个。唯一的要求便是丧事继续,杨家脱离朝堂去远方隐姓埋名,自此以后不走仕途一路。佘赛花一听以为尹因是因为打击过大才会胡言乱语,可万万没想到她随手一挥间,竟是出现了战场上杨家儿郎惨死的一幕幕。 室内哭泣声此起彼落,佘赛花想到自己的师兄便是懂天机玄法的,尹因会懂这些也说不定。故此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焰火,毕竟能让他们几个复活,对她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 尹因的要求,佘赛花等一众媳妇欣然接受,而杨五郎和杨六郎也默许了。只不过,尹因看着一夜白头的佘赛花目光复杂,良久后才道:“爹他……我救不回来了。” 心下一惊,佘赛花强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为,为什么?” 侧头,看向佘赛花身边的杨业精魂,当看到他满面慈祥目光了然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后,尹因低下头掩饰去了眼中闪过的一丝愧疚:“爹的尸身,已被辽人焚化。” 焚化……了? 众人眼中泪意更深,无声的哀伤再次冲去了方才一瞬的喜悦。是啊,尸身都没了,还怎么复活? 一时,氛围更沉几分。 而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之时,佘赛花却是笑了。她擦去落下的泪水,出口的话语即使哽咽也带着她独有的铿锵有力:“如果复活离开军营隐姓埋名,他更希望是战死在战场。毕竟,你们的爹,他杨业是让大辽闻风丧胆的杨无敌!” 佘赛花泪蒙的目光看向那装着杨业衣服的衣冠冢,眼中的眷恋与不舍,是所有人都看的到的。包括他,杨业。 低下头,轻轻的搂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就好像以前一般,彼此依恋。可惜…… 赛花,以后再也不能让你靠了。 尹因侧过头,其实她是能救回杨业的,这一点杨业他自己也知道。只不过……她不想…… 如果杨业回来,他是不会同意杨家远离朝堂的。到时候,只会是再一个悲剧的开端。所以…… 尹因没有保他的尸身。 施法,只能暂且保住了几人的尸身不腐烂,可在座众人却是亲眼看着她满头青丝化作银丝。夜风拂过,直刺杨家众人的心。 他们都知道,尹因她是用自己在换他们的回来。 这是第一次做法,等到第二次做法是在远离京城之后。尹因头戴蒙面斗笠,将所有精血倾注在几人身上…… 可是,腹中隐隐作痛让她分散了一些心神。内视才发现,竟是已有一月身孕。只不过月份太小,以前都未发现。这孩子看来是感受到,她此刻命在旦夕了。 心中一阵苦涩,缓缓闭上眼,泪落下,她不得不继续…… 尹因走了,施法后她便不顾杨家人的苦苦哀求,执意离开。披散了满头的白发,身着一身孝服,离开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精神松懈,一股热流自内而下。白色孝服之上,红色,刺目的红色!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掩面哭泣,她终究再也忍耐不住。 失去了青春,去除了异能,丢失了孩子,错过了幸福…… 值得吗? 值得吗?! “我这么做……值得吗?” 是啊,值得吗? 低下头,泪如雨下。 这一切的真相佘赛花包括其他人并不知晓,她们知道的只有尹因用自己换回来了杨家几人,但是她没了孩子,甚至到底在哪里她们一无所知。 虽也一直不断的在寻找,但她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尹因说:“我时日不多,又是这般模样,你们不必寻我。” 不必寻你。 “不必……寻你吗?” 此刻乌云恰似而来,遮挡住了阳光,就好似他的心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低头苦涩一笑,木七郎眼中已有了雾气。等他再抬眼之时,却是愣了一瞬。他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红色小袄,与自己面对面相视的小小娃儿,心中竟是莫名的突然涌现出一股亲近之感。 许是,这孩子长得太过可爱又有灵气了。 “你是迷路了吗?” 浅浅一笑,他伸手摸向孩子的小脑袋,可却发现手径直穿透而过。一愣,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思绪回复到了那一日他以精魂出现在尹因面前,也是如这般摸不到她。 思及此,木七郎心下一惊,他上下再细细打量一番小孩,果然看见他虽可爱却面色白的吓人。更遑论,满身毫无人气可言。 “你……不是人?” 小孩儿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随后笑的眉眼弯弯。可突然出口的话,却让七郎更加心惊:“爹爹。” “你!你说什么?!” “爹爹!我是您和娘亲的孩子呀!” “娘亲?你娘亲是……” “因因,孩儿在娘亲肚子里时候就是听到爹爹是这般唤娘亲的!” 轰! 木七郎脑中如炸了一般,他双眼大睁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此刻再一打量才发现,这孩子眉眼确实像极了因因! 他…… 他…… 孩子! 颤抖着双手,七郎上下触摸着这精魂。心中,也好似有什么愈加明了。心中一痛,他已经红了双眼:“孩,孩子,你怎么会是这般?!” 那小孩儿露齿一笑,小小的酒窝格外可爱:“孩儿替娘亲还了天道一命。” “你……” “爹爹快去找娘亲吧!”小孩笑着,却双眼异常期待的看着七郎:“不然孩儿就无法再来当爹爹和娘亲的孩子了。” 再来当他和因因的孩子! 一丝狂喜,涌上心头!他看着面前的孩子,双眼泪如雨下:“好!好!告诉爹爹,你娘亲她现在在哪?” 小孩儿咯咯笑着跑开了几步,他回头调皮的眨了眨眼。看到七郎要追上来,他的身影慢慢模糊…… “孩子!” 看到小孩化作流光完全消失,木七郎再次跌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他以为……他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可未曾想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爹爹,娘亲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