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风声(1 / 2)一爱执迷首页

黑夜裹着寒风将永安城吞噬,隐隐有下一场早雪的趋势。可永安近年从未有十月下雪的日子,也不知这雪落不落得下来。

可雪终究会下的,永安一辈子都是这样。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谁也不知道雪下面蛰伏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檐下的琉璃六角灯笼绘着山河四季,在寒风里转动着红色的流苏。

灯笼里的光,在地面投下一片殊异的冷艳。

雕花的朱漆木门向里敞开,里面燃烧着今年最新的一批银丝碳,火光炽烈温暖,丝毫不觉永安的寒冷将至。

室内踞坐着两人,为上首者,着流云金缕衣,脚踏镶金鹿皮靴,正沉眉看着手中的信。为下侧者,年龄轻上至少十数年,看起来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他五官端正,眉眼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

满堂的富丽二人掀不起热闹,只下侧者静静待上首者看完来信。

灯火阑珊,地下铺的龟背如意花样地毯呈绛色,墙上横一轴万里江山图,侧面八扇绘仕女屏风图栩栩如生,工笔天下难求。满架的书整齐排列,在炭火的熏蒸下似乎浸透出丝丝油墨香。

下侧者似乎有些无聊,手指无声地扣在黄梨木桌面。他的手指匀亭白皙,青色的血管自掌心延伸到衣袖深处。

如此来回几次,上首者便放下书信。

“父亲。”

“嗯……”上位者且应了声,眸光掠过门外放才转回下侧者身上。两人虽为父子,眉眼却生得不同,上位者眉目生得硬朗分明,神色淡淡,只在瞧见下侧者时露出几分暖色。相较之下,下侧者眉目显得柔缓许多,但这份柔缓在他鼻翼两侧垂塌下的痕路中毫不打眼。

“雁珩,天冷了,你今日穿得少了。”

“父亲,孩儿并未觉得冷。”白雁珩回答得毕恭毕敬,对这个父亲,他历来都是敬畏有加的。今日他休沐在家,衣着自然随意了几分,况且他整日不离院子,房中又皆燃着银丝碳,本没有考虑穿多厚的需要。

“你若是病了,该算徐氏照顾不周,为人妾的本分,便是全心全意照顾好自家的男人。雁珩,这个道理不需要为父教你才对。”与朝堂上咄咄逼人的口吻不同,他此刻也着意降低了话中呵斥的语气,奈何本是一番关心的话,说出口却总免不了拿捏人心。

果不其然,白雁珩本就苍白的脸色刷的一下更白了。“父亲……”白雁珩握了握袖中的指尖,不再抗争。他有理由相信父亲说到做到,他从来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

“孩儿省得了。”与这个被叫作父亲的人,白雁珩实在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二十多年来,历来如此。

看着白雁珩面上透露出的情绪,上首者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他的心思还是太浅了,一眼就能被人看通透。

他有弱点,这个弱点便是他的掣肘。

“雁珩先行退下吧,近日天冷,我已与翰林院知会过,自明日起你可晚一个时辰过去。”

“谢父亲。”白雁珩垂首回答,面上无甚表情。

他这个父亲,手眼通天,历来将他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只需服从就好。

“少爷,奴送您回去。”出了书房,陈管家带着两名小厮早已等候在此。陈管家将狐狸毛领秋香色绣暗纹披风替他系好,又细细将狐狸毛严严实实拢在他脖颈上,敦厚笑道:“衬咱少爷。”

白雁珩本是抿着唇冷着脸任陈管家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就如同他是一个无法自食其力的废物一样。但见陈管家还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白雁珩有些无奈动了动嘴唇:“陈叔说笑了。”

在门口暂停的一会,二人你来我往说笑了几句,白雁珩脸色便缓和了一些。陈管家自小照顾他,看着他长大,相比其他人来说,自然要亲近许多,包括他的父亲。

人已走远,盯着屋外漆黑的夜,上首者有一瞬的恍惚。他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他父子二人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但从来没有转寰的余地。

“唤绍喧过来。”

黑暗中有人应声,然后便是低低的衣料摩擦声。

绍喧来得很快,引路的小厮叫做福吉,自小跟着他。

“公子?”福吉贴着绍喧走,好让灯笼照得更清楚些。绍喧住的院子小且偏,回廊下的灯笼坏了几盏也没人前来修理。见绍喧突然盯着远处不动,福吉低低唤了声。

福吉这一声意在提醒,因为那个方向还能瞧见渐渐远去的灯火,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公子白雁珩。大公子白雁珩喜静,绍喧也喜静,但绍喧不是白雁珩,没有权倾朝野的爹,更没有嫡子的身份,所以大公子白雁珩能够一人住府里最好的院子,而他的公子绍喧只能住偏僻的小院。白相警告过绍喧不要打大公子白雁珩的主意,福吉害怕绍喧的行为被埋藏在府中的暗卫注意到。哪怕是看,白相知晓后也会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