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潇站在边上,他似乎一直都是孩子行为,哭声没有大人的那份压抑。他的哭声打断了锦瑟与唐淳的拥抱,将锦瑟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锦瑟笑着伸手捏了捏唐潇的头:“姐姐现在都需要踮脚才能捏你了。”
小时候,江寻喜欢捏锦瑟的脸,锦瑟喜欢捏唐潇的脸。
唐潇微微蹲下身,拉起锦瑟的两只手放下自己的脸上:“这样姐姐就不需要垫脚了。”
笑容在锦瑟的泪水中带动出了欢乐的因子。她的双手捏在唐潇的脸上:“你需要多吃点。捏着手感才好。”
“唐潇最听姐姐的话了。”屋内所有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再度落泪,就连江寻也无法强忍泪水。
锦瑟放开唐潇,环视了屋内一圈:“爷爷呢?”
“在书房。”唐潇指了指二楼。
“我去看看爷爷。”锦瑟拒绝了唐潇的带路,她说自己能找到。
锦瑟没有敲门,就如同小时候那般直接推开了房门,却没有如同小时候那般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她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
唐明诚看着书桌上的医书:“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追在我身后,拿着它向我问着问那。时常走在外面,看见那些花花草草,你也会询问爷爷,这是什么草药?能治病吗?”
锦瑟慢慢走过去,看着那本有些破旧的医书,听着唐明诚的诉说。
“当年我叫你爸爸跟着我学中医,他总是说自己记不住那么多的草药名字。我知道,那不过是他的借口。而你对中药的兴趣,让我以为自己的医术后继有人了。可是,刚刚点燃的希望就这么熄灭了。”
“我托战友、托同事,到处找寻。但凡与你有一丁点相似的孩子,我都想着这可能就是我孙女。可是,都不是。这些年来,我就守着这本医书,将自己一生行医的经验记录下来。想着,有天你回家了,若我不在了,你还能从这些医书中学到一星半点。”
“爷爷。”
唐明诚从医书生抬头,看着锦瑟:“小七,你告诉爷爷,这些年来他对你好吗?”
他人可以怨恨唐凯,可唐明诚自始自终却无法真正的去怨恨自己的儿子。似乎父母对于子女有一种天生的宽阔的包容感。
锦瑟无法说假话:“好。”
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穿进屋来的霞光照亮了他这一生的孤寂:“小七,你恨他吗?”
“爷爷。”
“或许爷爷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小七你能带爷爷去看看他吗?”毕竟,他也有三十多年未曾见过自己的儿子了。也或许是这样一份感同身后,唐淳才未阻止锦瑟带唐明诚去看望唐凯。
那日,只有锦瑟与唐明诚,两人站在唐凯的墓前。不曾想,当年执意离家留给他是决绝的身影。时隔三十多年再见,竟是一块如此冰冷的墓碑。
唐明诚看着照片上的唐凯,所有的言语都被久别重逢后的阴阳相隔的泪水咽下。
锦瑟一直陪着他,从太阳高挂的晌午到日落黄昏。沉默一直蔓延到了地下,她觉得唐凯一定感受到了。不然为何,多年未见的父子,在如此长的时间之内,却是一句话也未说。
父亲责备儿子,儿子无言以对父亲。就这样,让一场原本可以父慈子孝的画面演变出了时过境迁的陌生感来。
作为父亲,他要如何诉说,是责备他当年的任性而为,至重病的母亲不顾?还是责备他对于兄长一家的所作所为?他可以恼他,可以责打于他,可前提是唐凯要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如今,让他面对这样一堆尘土,要如何去诉说心底这些年来的挂念与愤懑?
后来,夜幕渐临,锦瑟扶着唐明诚下山前,他看着锦瑟:“小七,你说我把他接回T市,他们会愿意吗?”
锦瑟想起来游子归家的故事。从古至今,有多少父母在家,守着孩子离去的道路,望眼欲穿。她想若是自己没有归家,唐淳与顾之薇定会心念到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