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兮山一路到灵溪镇,苏慕足足走了三个月,眼看离天山祭只剩不到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能否赶上。 方才和店家打听到,离下一个镇至少还有三十几里路。苏慕没有多加犹豫,望着远处的密林斜阳,擦了把汗,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放下最后一个铜板,起身继续赶路。 前方煞气渐浓,他却没有犹豫停留。又走了一段路,原本就逐渐暗下来的天又沉了沉。 这山里安静得厉害,看似生机盎然实则死寂阴森。苏慕不由地加快脚步。可这肚子着实饿得慌,刚那一碗白粥还不够打牙祭的。 他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卸下包袱,卷了袖子挽起银白长衫便绕到小溪边试着抓两条鱼果腹,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苏慕正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往岸上走,这时候一团东西擦着他的脚边往下漂流,苏慕被惊得打了个机灵,眼疾手快地拿起剑截住了那团东西。良久,见它不动,便伸手将那团东西拎起,凑上前去看个仔细。 这团东西身上还不断渗着紫红色的液体,一身的茸毛可见绝非鱼类,体型比猫大些,又不似狐狸细眼尖嘴。 毛团突然动了动,吓得苏慕手一抖,将它甩到了旁边岸上的火堆里。他啊地一声赶忙过去拽起它。 可这火势越发大,他脱了衣裳去扑火,扑腾了几下才将毛团救出火堆。可是它居然还是原先湿漉漉的样子,没有一点烧伤的痕迹。只是约莫能辨出右臂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紫色的液体便是从这流出的,难道,这是血? 紫色的血? “蠢货,那是刚刚被你刺到的。”苏慕一哆嗦,手中毛团又狠狠砸落在地。这,这只毛团会说话!而且还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你才是毛团!”毛团说道,“你要摔死本尊么,喂!”对方微愠。 “啊?啊,对,对不起。”苏慕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虽然以前兮山的奇珍异兽也不少,当年他和师兄弟们一起上山采天地灵气时也遇到过很多,但是这种能说人话读人心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不免心生好奇,时不时盯着人家看。 “我不是什么怪物,还有,你站那么远干嘛,我不会因为你刺了我一剑,险些丧命于你手就对你怎样的,不用怕。”对方抬起眼皮斜了一眼苏慕,它的样子似乎很疲倦,声音也比方才弱了几分。 “你没事吧?”他不好再明目张胆盯着对方看。 “你挨一剑试试。”苏慕有些内疚,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内疚的。 “你……?”是谁?还是该问是什么? 对方没再说话,良久,苏慕慢慢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那毛团。 “拿开。”对方开口,他稍稍松了口气。 又是沉默。 “你……”苏慕刚要说话。 “嘘。”对方噤声。 苏慕下意识看向四围。远处窸窸窣窣传来声响,两个身着黑色锦服,手握利剑,面露不善的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苏慕随手拿起自己的外袍盖在毛团身上。两人见到苏慕,四下打量周围的狼狈之境,不太客气地道:“喂,有没有看见一位玄衣少年路过此处。” “玄衣少年?我一直在此处歇脚,却未曾见过什么玄衣少年。”苏慕淡淡道。 对方显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其中身材较魁梧的大汉从方才便死盯着地上那一团隐隐渗出丝丝紫红色的白衣。他向前几步,拔剑就要刺下去。 毛团暗自哆嗦了一下,随后却被轻轻抱起,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心中飘来一个陌生而轻柔从容的声音,“别怕。” 苏慕感觉怀里的毛团气息渐缓:“你这只笨猫,想吃鱼就等着好了,还偏要跑去溪里玩闹,被那溪里的怪物伤了怨谁呢。别抖了,我去摘点草药来。”说着就要抱着毛团离开。 “怪物?什么怪物?”对方眼睛放光,赶紧截住他。 “我倒没看清那是什么,方才在溪里抓鱼的时候我家的猫被它伤着了,刚要弄个究竟,那东西却是往下游逃了去。怎么,兄台可是知道那是何物?”苏慕不解地盯着对方问道。 那两人听了之后没等苏慕说完,就急匆匆往下游跑去。 苏慕将毛团放下,重新升起了火。看着被自己扑火时弄砸了的烤鱼,叹了口气,挽起袖子,重新往溪边走去。 暮色降临,晚霞似漫漫轻纱披落远山,染得溪水缤纷似锦,格外讨人喜欢。 苏慕将烤好的一条鱼推到毛团跟前,它从方才就一直睡着,至今未醒。苏慕便自己先吃了起来。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今夜是要在此处对付一晚了。苏慕多备了些枯树枝,晚上这山风凌冽,要说冻成冰坨子也不无可能。 果然睡到半夜山里气温骤降,煞气越发重了。他打了个哆嗦,蜷了蜷身子,迷蒙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自己身上蹭了蹭,身体顿时暖意蔓延。早晨起来的时候,苏慕感觉到久违的神清气爽,昨晚竟一夜无梦。 他稍做收拾,便启程赶路。 前脚刚迈,那毛团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身上还裹着苏慕那件旧衫。这样子倒像是被谁一脚踹到他面前的球似得,只是这球目光着实不善。 还以为它已自行离去,此刻这般倒有些意外,于是苏慕也好奇地盯着地上那圆滚滚的毛团。 一高一矮,一人一团,僵持了一会儿。 “我伤还没好。”毛团扬起它那几乎看不见的下巴。 “……”苏慕脑子闪过刚才它那极有力道地凭空一蹭。 “怎么,你想赖账?你自己看看!”说着便从衣裳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白花花的小爪子,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剑痕。 “你这伤确实需要好生休养才能尽快痊愈,我看这山里药材倒是不少,你可以好好利用利用。”苏慕指向身后的密林,好心为它指明药材丰盛之地。心里暗奇,这毛团的自我修复能力倒是厉害,昨日还狰狞见骨的伤口,如今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