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歌一身狼狈地回了干净、狭小却很温暖的家,父亲刺骁还没回来,应该是接了城外的任务,最迟明早必回。 “在明早爹回来前,一定要收拾好心情,可不能让爹担心。”飞歌心想,悄悄进了屋。 母亲江月娘一般都是不回家的,只偶尔得了准许回家过上一夜,从来不在家里呆着超过两天,生妹妹时也是在夏府里做的月子,然后把妹妹夏飞双着人送回家里,自己仍旧照常工作,照顾着才四岁的夏惊鸿。 白日里飞歌作为夏惊鸿的伴读要早早起床去夏府,等碰上夏惊鸿起床后与他一起读书,往往到了月色渐出,夏惊鸿要休息时,他才能离开回家。 父亲刺骁若是接了城内的任务,就会带上妹妹夏飞双,若是接了城外任务,就会在夏飞双身边放出玉狗,专门护着妹妹的安全,还请了邻居代为照顾,晚饭后直接将她锁屋里就好,那时飞歌也差不多快到家了。 今晚飞歌失恋,忘记要早些回家,进门后他才猛然想起独自一人的妹妹,第一时间去里屋看了看妹妹,见妹妹正抱着玉狗像平日里一样,坐在床边等着他回家,只是她已经等到睡着了。 玉狗是只雪白的小狗,此时见到进屋的是熟人,便摇摇尾巴,欢迎他。 “双儿,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忘记你一人在家了。”飞歌小声地对着熟睡地九岁妹妹道歉,将她轻轻抱进床内安置好,他才去了外屋榻上睡下,玉狗则老实地躺在夏飞双身边,安静地执行着他的使命。 第二日是个大日子,飞歌等到父亲回家,匆匆与父亲、妹妹吃过简单的早餐,这才赶到夏府。 夏府已经忙开了,今天是任家二小姐任玖儿的及笄礼,因两府向来亲厚,便在夏府举行了,毕竟任家在江州城的别院规模较小,不适合举办宴席。 今日不用陪夏惊鸿读书,飞歌也闲不下来,东边搭把手,西边帮个忙,跑得满头大汗,这也让他心里好过许多。 忙起来,他才不会胡思乱想,而且,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让任玖儿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及笄礼,为此,他心甘情愿像个蜜蜂一样忙碌。 飞歌算是半个仆人的身份,自然也无法参加宴席,只能从前院传出的欢笑声、音乐声猜测着宴会的情形。 等到他将最后一个礼箱抬进库房,这才得到片刻休息。 “大少爷在念祝词,快去看看。” “回去还能吹嘘一下。” 飞歌听到路过的仆从们在议论着前院的事情,心思一动,脚步一转也跟了上去。 等他找到位置,挤进在外围观看的仆从群中时,夏惊鸿早已结束了唱词,此刻正接受着大家的赞赏与惊叹。 翩翩少年郞,又文采斐然,下面的各家小姐都在叽叽喳喳地悄悄评论着他。 飞歌却没留意这些,只怔怔的痴看着院落中央的粉衣人儿,一颗心早已酸楚难忍,思绪飘飞间差点落下泪来。 他四下瞅瞅,见无人看他,便伸手抹了把脸,再抬眼却已不再去看今日的主角。 “今日不光是小女及笄的日子,更是有一件好事要宣布,在这里请诸位做个见证。”任家老爷精神抖擞,高壮的身材气势尽显,平日总是皱眉板着的脸上现在也是笑容满面。 “夏兄,还是你来说吧。” 夏启明与任陪榕相互礼让一番,最后还是由夏启明宣布道:“今日,请在座诸位为我夏家与任家做个见证,我两家欲结秦晋之好,犬子夏惊鸿与任二小姐任玖儿今日订亲,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可谓郞才女貌、天作之合……” 夏启明还在说着计喜的吉利话,飞歌却已然惊愣当场,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在不断徘徊,无限循环,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订亲、订亲、订亲”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要与他分手,她要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 飞歌浑身冰冷,看着夏惊鸿欢喜地通红的脸,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母亲是他的,爱人是他的,成绩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那,什么是我的呢?”飞歌低喃出声,整个人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身边的人在相互欢亲,兴高采烈,他却好似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彻骨。 他现在什么都想不到,对夏惊鸿的友谊,让他兴不起半点嫉恨之心,但爱人投入发小怀抱,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祝他们幸福,至少现在不能。 飞歌步履蹒跚地冲出人群,不理会被他撞到的人如何喝叱他,只一股脑地向外冲。 什么声音都入不了耳,什么画面都入不了眼,什么情感都入不了他心。 他就像个木偶,接到指令,便全力执行下去。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头脑再次运转起来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那个曾经带给他无数美好回忆,现在却让他无比厌烦的地方。 桃林小道。 飞歌此时正颓然的坐在河边的一颗桃树下,他会惊过神来,完全是因为一颗稚嫩的青桃从树上掉下打到了他的头。 他呆滞地抬头看去,是一只兔子。 “玉兔,啊,昨晚那只。”飞歌从兔子额头上的似字似图的标记认了出来。 玉兔一跃而下,落入飞歌怀里,嗅了嗅,头一埋,便在他怀里睡了起来。 飞歌机械地抚摸着玉兔,脑子放空,只呆坐着。 这一坐就到了夜幕降临,月光再次亮出他皎洁的牙齿。 飞歌肚子咕咕噜噜地叫唤了半天,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非常平静地抱着兔子往回走。 嘴里嘀嘀咕咕着:“伤心动情一百分,我这都几个小时了,差不多该翻过这页了,也不知双儿有没有给我留饭,唉,真是亏大了,没吃到好东西不说,还忘记给双儿带一份了,这可怎么是好,回去一定会被她眼泪攻击的,真是不该啊不该。” 他想着自家小妹,脚下原要回去的步子顿时调了个头,过了桥去夜市里,买点妹妹喜欢的小零食回去。 前前后后他花了一个小时,这才大包小包地往家里走。 他家就在夏府后面的那条胡同里,每个大府后面一般都住着在府里工作的仆从的家里人。 飞歌他们家是位置最靠近夏府,院落相对中等偏上的一家。 毕竟身为大少爷的奶妈,还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 飞歌此时已经恢复常态,当他路过夏府大门时,习惯性地迈步上了台阶,刚登了两步才想起来,今天既然已经半路落跑,现在过去肯定要挨骂,怀里这些东西估计也要被没收。 “既然跑都跑了,挨骂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他这么想着,又往门内瞧了瞧,见灯火通明,猜测着可能宴席进行到了晚上还未结束。 “要接着举行夜宴吗?那也好,今天我干脆休息个够本,要是一会儿双儿还是不满意,我再过来偷偷取点吃的回去。”他这般计划着,马上快步往家里跑,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突然一道绿光在飞歌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同时隐约有“嗯啊”声传来,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他向来谨慎,又向着闪光处走了两步,见还是没什么不同,他试着开口喊道:“喵呜?汪汪!知了知了?呱呱呱!”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他歪头想了想,再看看眼前的树丛,顿时不忍直视,心里直叫晦气!嫌恶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撇撇嘴,摇头晃脑特意大声地哼着走调的歌,得意地大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