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野听到这番话,脸色刷的白了,她不是个脆弱的人,在短时间的情感震荡过后,她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她已经默默练习无数遍了!
“哪一家医院,我现在就去!”
“还是那家老医院,你快来吧,说不定还能见你爸最后一面...”
万野挂了电话,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双臂有气无力的搭在方向盘上,头埋在臂弯里,低低的喘息。
她在出发前,还曾看过老家的监控,确定她爸爸一如既往的刷牙洗脸吃早饭,这才去收拾自己的物品,匆匆在楼下小卖部吃了点包子,开车前往机场。
却不想,就在这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她爸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万野支撑着身体,拨通刘决明的电话,短暂的手机铃声过后,刘决明特有的粗粝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事?”
万野低着头,平静的请假:“我爸进了ICU,可能不行了,培训应该去不了了...”
刘决明打断万野的话:“怎么好端端这时候出变故,你要是现在不去培训,第一把人脉你就捞不着了...”
万野冷笑一声,她平定的开口:“你可以安排别人去,人脉这东西,我觉得没有我爸重要!”
刘决明那边还想说什么,万野已经把电话给挂了,为了防止公司里的人骚扰她,她特意将公用手机关了,独独保留一部私人手机开着。
她的私人手机,一开始保留了她前夫的号码和老家的电话;现在,就剩下老家号码、医生号码和拳击教练的号码了。
她和她曾经的丈夫离了婚,离婚原因也简单,万野不肯生孩子。她的前夫有传统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万野受不了这样的气,于是,三年恋爱,一纸婚约,顷刻烟消云散。
万野不肯生孩子,是有她的顾虑的,渐冻症有遗传,就算孕后筛查工作再怎么到位,依然不能完全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她和她爸爸已经受了这样的苦,又怎好白白让个小生命经历这一波劫难呢!
万野调转方向盘,直朝苇河开去。
万野的老家就在苇河,凭借十里芦苇荡得名。汽车在路上跑了有三个小时,终于赶到了苇河市中医院。
万野的爸爸正躺在ICU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腰上插着导尿管,手腕上输着液,胸口贴着心电图贴片。
万野站在他的跟前,他恍然未闻,只是体貌安详的闭着眼,静静等待解脱。
“医生说,他器官都在萎缩,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邓大哥从ICU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堆缴费单,想把这些钱同万野对清楚,“账目花销都在这儿,家里的每一笔账我都有记下,你想查账的话,随时都行。”
万野现在不想晓得钱不钱的事,最主要的是她爸爸!
“我爸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邓大哥往洁白的医护床边一坐,十指交叉,回忆了下。
“早上七点半样子,我喂他喝了一点稀粥,他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之后,我去洗碗,他就开始全身痉挛,呼吸困难,送到医院时,医生说,他体内器官大面积萎缩,恐怕是不行了!”
万野点点头,她一直站着,没有说话。
这边邓大哥问了起来:“你呢?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你每年一次的体检千万不能落下,我是做护工的,晓得体验的重要,你年轻,但确实不能马虎!”
万野勉强笑笑:“我做保险的,财产险健康险都做,保障意识比一般人高,你说的我都懂!”
万野没有把自己确诊的事说出来,她自己消化就好,没必要搭上一个人为她难过。
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医生来过四五回,直到晚上七点半,心电图上的线终于跳跃成了一道平线。
大约在六点半的时候,万野的爸爸醒过来一次,他眯着眼,看着身边倚着墙壁的女儿,他眼神涣散,瞧不见万野的神色,只勉强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
他嘴巴嗫嚅着、开合着,不晓得说些什么。万野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我要见你妈妈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将来遇到心仪的人,将他带到坟前给我看看就好。
老人家死的时候,万野没有哭,葬礼举行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独独回公司、开车在路上爆了胎,她哭的像个12岁的委屈的小姑娘。
当万野回到自己工位上后,组里的坐席告诉她:王开亿已经顶替她去了H市参加培训去了。
一帮人还告诉她,H市那边的人觉得万野学历不够好。王开亿是双料学士学位,其中一个还是金融管理方面的,而且,他还有攻读硕士学位的打算,并且,他也保证了,五年内把硕士学位拿到手。
学位是领导阶层的一道关隘,且不管能力行不行,至少要好看,能对外宣传,能表面锦绣,这也就够了!
至于实际的工作,有这么一句话压着呢:公司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