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煜从桌后走出来,“太傅请直言。”
“玉大人所言确为紧要之事,但可行方案做出来还要再议几回,所涉人财物更是多有牵扯,以至于施行下去的时候,已不知是何时间了,更何况赈灾财粮所涉不小,这都是灾民的救命的口粮,臣恐怕——”
高太傅话没有说的直白,但靳煜已然明白,朝中虽无反心,但蠹虫不绝,大笔的财粮发下去,层层扒皮,到达灾民手里的已经所剩无几。
“太傅的担忧,朕全然明白,可时间上,太傅可有良策?”
“可先派官员前往,因地制宜,抚民赈灾。每有灾情,必有地方官强行平制灾民之事,此事与水利同理,堵不如疏。”
靳煜思索片刻,“太傅的建议朕会考虑的,太傅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靳煜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前后宫人簇拥,手执宫灯照的周围通明,靳煜倒不觉什么,直至进了寝殿,反身将众人关在门外,靳煜才觉一身疲累,隐隐喘不过气来。
脚步沉重迈向床榻,锦被之下竟然隆起一团,靳煜突然觉得心砰的一跳,上前小心的掀起锦被的一角,高笑正蜷缩起来睡得香甜。
兴许是靳煜带回来外面的气息,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大,高笑慢慢睁开眼睛,冲着靳煜呲牙一乐,抚开脸上的发丝,声音软糯,听上去奶声奶气的,“怎么才回来?”
靳煜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万丈山顶,在凌冽寒气中不知所措,然后猛地被拽下凡尘,嗅见人间的味道。
靳煜宽了外裳,躺在高笑的身旁,“怎么睡这了?”
高笑睡得迷迷糊糊的,仍旧闭着眼奶声奶气的回答:“干等你也不回来,困死了。”
靳煜揉揉高笑没有发饰的发顶,青丝被高笑拢到另一侧,高笑吸吸鼻子,顺势抬手环住靳煜,还往他的怀里凑了凑,“事情是不是很难办?”
靳煜直言,“是,有点麻烦。”
高笑牵过被角覆在靳煜身上,“麻烦就别做了,这又不是你的责任。”
明知道高笑看不见,靳煜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确实应该找个继承人了。”
高笑猛然翻身朝向另一侧,“我现在可没有生娃的打算。”
靳煜搂过高笑的肩膀,把人转向自己,重新搂在怀里,“难道你想让我和别人生?”
“领养一个吧。”兴许是靳煜的怀抱太过舒服,高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睡过去。
领养一个,靳煜细琢磨了高笑的话,觉得很有意思,他已经这么辛苦,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体会这种辛苦,但是这么一大摊子事,总得有人来管,领养一个是最好的选择,明天还真得看看宗亲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以至深夜,靳煜的困意正浓,也不再想这些,将高笑抱在怀里,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玉弗成的方案涉及事项繁多,牵扯朝堂各部,迟迟交不上来,靳煜便采用了高太傅的建议,从朝中抽调可用之人下派到被水淹的虔州各县,协助以及监督县令整顿。
虔州知州急报送上来的折子雪花一样的飞到靳煜的书案前,靳煜匆匆扫个一眼,净是些水患平定陛下德行感动上天的屁话,靳煜懒得再看,径直丢到一旁。
京城派下去的人也急报送回来了折子,各地受灾情况不一,处置起来各有难处,但唯独吴县,安置灾民,泄洪排水的事情办起来井井有条,靳煜颇感欣慰,裴枢这个状元还真不是个花架子,朱笔亲批,虔州受灾各县均效吴县之法。
京城阴雨连绵,南方更是如此,靳煜请来钦天监的正使,观测天象,看这像漏了一样的天,什么时候能放晴?
京城之中人心浮躁,高笑也来听听古代的天气预报员有什么见解,回头登在报纸上,也能叫百姓安心。
预报员连着测了两天,面露忧色,“皇上,此祸并非天灾。”
靳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不是天灾难道是人祸不成,原来古代就有人工降雨了?
“皇上,臣夜观天象,西北方有天欃之变,便是灾异之兆,此患乃是灾星临世所带来的,灾星落我大燕,必伤我大燕气运。”
怪力乱神,靳煜觉得自己找他来就是个错误,“胡说八道。”
“陛下,非臣胡说八道,此灾星临世已近一年,但其隐藏极深,如今已成气候,才被微臣所测,实乃微臣道行微末啊。”
靳煜冷哼一声,“知道自己道行微末就回去研究这雨什么时候停,少来我这胡言乱语。”
预报员还未说话,万师成突然哎呀一声,“皇上,一年前您从假山上摔下来,莫不就是灾星临世的征兆?”
一语既出,室内突然一片静默,高笑下意识攥紧衣裙:不会吧?
靳煜感觉到了身旁高笑的变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对预报员道:“朕现在没心思管灾星的事,朕就问你,你到底能不能算出雨什么时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