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走几步，再往前几步，就是车水马龙，人间烟火。

可他们却被留在了黑暗之中，如同陷入漩涡，难以脱身。

出不去了……

我们，会死么……

耳边，似乎有人在叹息着，叹息少年此刻的绝境，而后又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少年的无能。

唐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双眼上，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似乎有雨水流到了她的脸上，又滑进她的嘴角，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腥的。

她只听到少年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响起：“乖，别看。”

然后柯月急速地转身，雨丝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左手重新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铁棍，赶在第二枪响起之前，精准无比地对着那个疯子的头部扫落。

男人歪着头，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倒在一旁，眼睛大睁着。

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少年在大雨中急剧地喘息着，怀里的女孩已然忘记了哭泣，安静地蜷缩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桃花眼里的红血丝逐渐退去，柯月看向了小巷里某个阴暗潮湿无人的不知名角落。

她冷笑了一声，重新缓慢地站起，带着唐瑶，一步一步地，踩着雨水，离开了。

……

直到坐上车，唐瑶都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紧紧地攥着少年的衣角，始终不敢放开。

季安接到少爷的电话之后，一刻都不敢耽搁，驱车赶来。此刻看到柯月的肩头一片血红，心头惊慌无比。

不过他还是强压住紧张，镇定地开着车。

“没事了，我们去医院。”

女孩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呆呆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松开手。

没事了……没事了……

季安把车开的飞快，柯月忍着伤口拉扯带来的剧痛，给安韵琳发了消息。

到了医院，季安帮忙把唐瑶背了下来，用风衣盖住了女孩湿透的身体。只是唐瑶的手还是拽着少年的衣角，倔强地不肯放开。

医院里的人都惊奇地看着这个双腿满是伤痕的女孩儿和这个半个身子都染着血的少年。

很快挂了号，为唐瑶安排了手术。柯月对着医生嘱咐道：“我要求用美容针，不能留疤，要用最好的麻醉。”

直到即将进入手术室，季安和柯月被拦了下来，唐瑶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理会护士的劝阻，死死攥着衣料，不想让少年离开。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少年就此消失，害怕这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

柯月叹了口气，“乖，听话，进了手术室闭上眼睛躺一会儿，再起来就什么都好了。”她握住了女孩儿的手，“我在外面等你，我保证。”

唐瑶终于满脸泪痕地点点头，松开了手，被医生一路推进了手术室。

红灯亮起。

偶尔有护士忙进忙出，却奇怪地发现那个浑身血迹的少年不见踪影，只余一个中年男人安静地守在外面。

那个少年脸色白的吓人，一看就是受了伤，这会儿还能跑到哪去呢？

季安眸色暗了暗，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守在那。

他只需要按照少爷说的做就好了。至于少爷没说的，他没资格询问，也不需要知道。

柯月回到了车上。

失血过多使她的嘴唇没有一丝颜色，苍白的可怕。微微地喘着气，额头上淌下许多冷汗。

外面有人敲了敲车窗，柯月抬头，是安韵琳。

忍住眩晕感打开了车门。

安韵琳坐了进来，看到此刻的情况后，她紧张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赶紧用手捂住了少年仍然在涌出鲜血的伤口，“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所以才要叫你来啊。”少年扯出一丝笑容，无力地靠在了坐席上，“也不是很严重，左肩中了一枪。”

听到这话，安韵琳呆住了，“枪伤……”

“遇到了一个疯子，伤了我的队员，被我打死了。”柯月三言两语阐述了事情的经过，平静的脸上不起波澜，似乎再讲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安韵琳却做不到少年那样镇定自若，不过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帮少年解开衬衫，眼下最紧要的，是为少年消毒止血。

“尽量快一些。”还有三小时就是比赛了，目前唐瑶的情况，大概率是没办法参加比赛了，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注射了麻醉之后，伤口近心端用绷带紧紧扎住，安韵琳用医用镊子小心地拨开伤口，熟练地切开周围组织。

车里的环境不比手术室，但柯月的情况，是绝对不能进医院的，也只能做好消毒，尽量避免感染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子弹被取了出来，安韵琳迅速找到血管破裂处，用止血钳夹住伤口防止鲜血流出。

轻呼一口气，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上好药之后，用绷带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

“辛苦你了。”少年疲惫地闭上了眼，“稍后我会让季叔送你回去。”

安韵琳为少年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刚准备说留下来照顾你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她叹了一口气，对这个人，她向来是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