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糖果(1 / 2)我拥凛冬首页

这天午后,林柿是攥着一把糖下楼的。

漂漂亮亮的千纸鹤糖果。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浪漫颜色?即便廉价包装的彩色糖纸剥开,色素糖精都明明白白展示在糖果本身,如若许慧娴在,八成要全部丢进垃圾桶才解恨——这些年来,母亲对营养师言听计从,至多只允许家人吃进口黑巧克力,还每次只能吃半颗。

但她就是喜欢。就是心里惦记,惦记了好多好多年。

是了。

或许说出去谁也不信。

即便她是林家千金,是人人羡慕的百亿太子女,明明能轻而易举,得到所有昂贵的零食、礼物和玩具,梦里最想要的,却仍只有小时候隔着橱窗“一面之缘”的、堆成山的糖果,想要哪怕一次,肆无忌惮地放纵口舌。

“谢久霖——”

远远看见熟悉背影,她开心喊着。

听见声音,他亦很快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小姑娘一蹦一蹦,跳下楼梯。

黑色小皮鞋,鞋跟一下下轻敲砖面,浅灰色格子裙伴着微风,飞扬一角又落下,她抬头,恰好与他视线相撞,顿时两眼弯弯,加快脚步、小跑过来给他送糖。

“吃糖吗?”

她说。语气隐隐带着些哄孩子似的炫耀:“昌仔给的,给了我好多。”

“昌仔很喜欢小柿。”

方姨紧随其后下楼,也跟在后头搭腔:“居然会叫姐姐了,还拉着她不让走,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久霖,累你晒这么久太阳。”

“没事。”

谢久霖摇头。

顺手接过林柿费尽心思叠好递来的外套,却没接糖果,只兀自推回她面前,又扭头,看向方姨,“这次是我没打招呼就过来麻烦你。”

“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方姨,下次我来,再给昌仔带礼物。”

——说他冷淡吧,其实倒还很懂得人情世故。

林柿甚至有些讶异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口,却也不好当着方姨的面问东问西。

只等两人同方姨道谢完,沿着原路返回,这才小心翼翼,侧头看了眼。

看了眼。

又一眼——

“看什么?”

“呃……?”

“从刚才开始,没有十遍也有八遍,”谢久霖手里挽着外套,并没穿上,也没检查,只悄然跟她肩膀隔开约莫一拳的安全距离,并肩走着,淡淡问,“我脸上写字了?”

明显没有嘛!

林柿偶尔胆小归胆小,却最受不得激,一听他明知故问,顿时反倒来了勇气。

“我是想问,”她坦言,“为什么你跟方姨这么客气,她不是你舅妈吗?”

换了她,和家里舅妈可一点不讲这些,每次只知道要到支票、便亲亲美人舅妈的脸。

就连最爱跟阔太团交际的妈咪都说,自家亲戚不讲究“人情往来”那一套——很多事情说太明白,感情就淡了,大人们心里有底就好。至于小孩子,只需要负责讨好卖乖表演才艺,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各安其位罢了。

所以谢久霖是怎么学得这么轻车熟路的?

看起来,他明明更像是六亲不近——

“因为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她了。”

“啊?”

林柿明显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不由满脸愕然,“但,但她刚才对你明明很热情?”

“因为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而已,”谢久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晃了下,“而且,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林柿,有种东西叫手机。”

林柿:“……”

“总之,其实准确来说,我们应该已经有十三年没见过面。”

“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来这边工作,我一直和我妈一起生活。后面我妈生下我,没几年,我舅舅听说这边能赚到钱,就决心和方姨一起游过来——当然被赶回去过几次,但最后,还是让他们成功住下,之后就再没见过面,只有电话联系。”

“因为他们回不去吗?”

“不。”

谢久霖说:“应该说,是我们过不来。”

可这两种说法又有什么区别?

林柿不太懂,也看不透某一瞬间,他脸上似乎极微妙的表情变化,等意识到不对,那些微的波澜却早已消弭不见,谢久霖又换回最初那副冷淡的脸色,只懒懒撂下一句:“不说了。”

“走吧,”他指向前方岔路口,“送你去大路,然后你找司机接你回学校,说不定还能赶上上——”

“等等!”

“……?”

“我还有事没做。”

林柿看他话题再度转得飞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急忙伸手拉住他手——当然,又在他视线扫过时,默默往上三格,只握紧他手臂。

她“害羞”。

于是这画面实在像极少年情侣、痴男怨女,还非得在人来人往街头难舍难休,一时间,难免不引来诸多行人回首关注。

只可惜。

林柿自诩不是什么刨根问底哲学家,一时间也理不清诸多头绪,她关心的,只有……

“谢久霖。”

她可怜巴巴,“出都出来了,可不可以让我吃点东西再走?我还没吃午餐。”

谢久霖:“……”

谢久霖:“你想吃什么?”

“鱼蛋粉牛肉丸碗仔翅蛋挞鸡蛋仔——最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试一试番薯糖水!”

“……”

她看他迟迟不表态,小脸一皱,又故技重施,连忙双手合十。

“我付钱的嘛,好不好?”林大小姐不愧是林大小姐,绝不放过此等好机会,“你不知道,平时我有几惨,我妈咪都不让我逛这种地方的。本来还允许我喝汽水,可最近不知是不是更年期到,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更别提让我吃——喂!谢久霖,你往哪走?”

她被他拖得险些脚下一个趔趄,急忙问:“你、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这个又字用得微妙。

衬得他活脱脱一个怨妇。

谢久霖咬牙。

“没有。”

“那你干嘛——”

“带你去吃午饭,”他抬起两人被迫“连接”的手,“形势不明显吗?”

*

“你好!劳驾,我要这个、这个……对了,有冇柠七啊?好,那帮我把刚那杯茶换下。”

“哇!好香,多谢你啊阿叔,你家的牛肉丸一看就正宗,我会好好吃的,嘿嘿。”

“阿姨,你好啊~对啊,是我,我刚点的鱼蛋咧?”

“谢久霖,那边有刚出炉的蛋挞——”

……

“林柿,你确定你能吃完这些?”

下午两点,依旧烈日当头。

纵然平时习惯面无表情如某人,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抽抽,低头看向自己满满当当的左右手:左手奶茶蛋挞鸡蛋仔,右手碗面牛肉丸牛杂汤,要不是他嘴还需要说话,不能帮忙多咬个包装袋,大概,他猜,林柿还能再继续买。

“但我真的每一样都好想吃。”

被点名批评的某人,闻声,颇心虚地侧头看他,手里同样提得满满。

顿了顿,又信誓旦旦补充:“这样吧,没吃完的,我到时候全部都让司机带回家。”

“你一个人提不完。”

结果目标立了还没一秒,便被谢久霖无情戳穿。

四目相对,她只得傻傻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继而眼珠滴溜溜机灵一转,又问:“那提了这么多,我们去哪吃好?”

“往前走再左拐,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个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