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风胤当时的眼神,他胜利了。夺走了母亲全部的爱与怜惜,打碎了自己所有对于被爱的幻想,也在一夕之间摧毁了风阙辛苦守护的最后一丝尊严。
他只能怪自己傻,难道你的心是到今日才会疼的么?无情才不会伤情,无心才不会伤心。可惜啊风阙,你醒悟的太晚!才会弄得伤痕累累再被打入无极地狱,只剩下透骨的冰冷和无法宣泄的绝望……风阙冒着大雨逃出慈元宫,刚出宫门,就跌倒在雨里人事不省。
即便如此,风阙也没有恨自己的母亲,他只是不懂,不甘心,母亲是否还欠自己一个答案。这个赐予自己生命的女人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她眼里,自己究竟是不是风胤口中所说的“妖孽”、“耻辱”、“不祥”,另她害怕,另她后悔生下自己……他不敢问。
直到一年前玄月的出现,让风阙意识到这么多年,还有另一份情感在陪伴他,在召唤他,那里有师尊,有凌虚宫,有会飞的仙法,还有一个会真心为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师父。
为此,他去慈元宫求母亲,准许他留下小玄月,不巧母亲不在,他就如同今日一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偏那时心痛之症发作,他被宫人七手八脚的抬到了榻上,就是现在母亲躺着的地方。
风阙当时以为自己虚弱的快要死掉了,一丝力气也没有,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无法挣脱,无法呼吸,甚至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一双颤抖的手,挣扎的手,冰凉刺骨却渐渐无力的手,那是母亲的手!
当他再次醒来,已躺在辰元宫自己的床榻上,说是被慈元宫侍卫送回来的。
从那以后,风阙未曾踏入慈元宫一步,直到今天。
风阙俯下身子,轻卷袖袍擦去母亲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这世上的眼泪实在是最会哄人的,其间有森罗万象,终不过色蕴皆空。
素卿其间送了一次茶水过去,便一直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候吩咐。透过如意纱帐,她能远远看到他的侧影,安静,瘦弱,哀伤……能够这样久久望着殿下的机会并不多,上一次是一年前。
那时她刚分来服侍国主,亲眼见到殿下晕倒在宫中,当时他就躺在这榻上,满头是汗,脸白的像雪,眉嶦紧锁,唇颌紧闭,蜷缩在宽大的月牙白袍中颤抖如风中秋叶。
医官还没到,居然也没人敢上前服侍。
侍卫都出去找国主报信去了,两个年龄较大的侍女居然退后几步,紧张的看着素卿,示意让她上前试探,看看是否还有气。素卿用绢帕擦拭着殿下的额头,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指尖深深抠入她的肌肤,疼的她咬着牙倒吸一口气……
“母亲……你是在害怕么……你告诉孩儿……”迷迷糊糊的,殿下说了几句胡话,虚弱无力的乞求,让人心疼。素卿这些年在宫中各处听来的种种关于殿下的传闻,在此刻都不重要了,她的手臂被紧紧抓着,心也被紧紧抓着,再也逃不开了……
纱帐中人此刻缓缓站起身来,素卿赶紧收起散乱的心思。姬安夫人此刻像是睡得安稳些,风阙回头看着素卿,“告诉国主,我来过了。”
一张脸白皙如雪,毫无表情,目光沉若星河,无波无澜,可素卿分明看到他腮边泪痕,尚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