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看看。”对于他人异样的目光,霓裳并不是在一开初就能如此坦然的面对。
当她从医院出来,在去医院嫁接假肢,然后再是一日日的康复训练。每日都能瞧见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她知道,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出于一种人类的探询本性。
一开始,她也想过逃避,想过要闭门不出。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愿出门,不管是谁,都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她可以将自己关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面,求生求死。却无权拉着这些关心自己的人来在这滩泥沼里面,挣扎迷惘。他们与自己共担病痛的折磨,甚至不敢放声大哭,也不无法畅快的笑一笑。
如此这样,还拉着他们陪着自己陷在一天天的颓丧之中。这不是残忍,而是一种能刺痛所有人的生不如死。既然无法果断的死去,何不继续好好生活?至少,真的到了要离开那天,她曾如此快活的笑过。而他们留给彼此的是一张张笑靥,而不是颓靡的丧气模样。
阿炳站在摊边,挑选着火锅食材。纪如歌蹲在霓裳身边,看着那些询问的目光,他放在霓裳腿上的手,在微微用力。
霓裳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抬头看着他,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纪如歌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霓裳越是坚强,他越是心疼。
……
晚饭是阿炳做的。纪如歌几次走进厨房,都被他推了出去,蒋叔也说“做饭的事有我们。你好好陪着纪叔与阿裳。”
而看着几次被撵出来的纪如歌,纪鹤说:“就让你蒋叔他们忙着。”
厨房飘着的烟火气息,正堂飘着的是祈福韵味。霓裳学着纪鹤的样子,做着孔明灯。比起纪鹤的做的,霓裳做的实在有些丑,甚至她自己都在怀疑到时候能不能飘起来?
纪如歌接过霓裳做好的孔明灯,看着:“嗯。丑是丑了点,不过还是有孔明灯的样子。”
霓裳拿过放在桌上的毛笔:“我来写。你跟爷爷做。”
纪如歌道了一声好。
孔明灯代表着祈愿的诉说,它可以寄托世人的各种愿望,带着它们一路飘高,像是入了佛门,落在佛前,莲花座下的弟子向佛祖娓娓道来,佛祖脸上的那抹喜色,道出了对于每份愿望的看重。
霓裳的字师成爷爷,故而带着几分女子落笔少有的俊逸,笔落成愿。
一目了然的祝愿
一抬头便可瞧见的岁月之欢
霓裳看着有模有样做着孔明灯的纪如歌,那抹落在灯上的眉宇,像是一颗颗闪亮的星光,点燃了她笔下的愿景。
纪鹤看着霓裳目视纪如歌的眼神,清丽的眸下藏着相约生死契阔的深情。他垂下头,笑了。
因为霓裳患病,这段时间她的饮食大多以清淡为主,更别说喝酒。当纪鹤从酒窖将那坛陈年老酒女儿红端出来时,刚刚打开,浓浓的酒香扑面而来,勾的阿炳仿若见到心爱的姑娘那般五迷三道的。
在西岚喝酒,习用小碗。实则,它也算不上碗。只因它的形装比碗小,比杯子大,加上模样有些像碗,故而称为小碗。
小碗很好看,纪家喝酒的碗全是纪如歌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烧制的。虽然不甚名贵,可那些描摹在外围上的图画,却让霓裳有些着迷。
她伸手拿起一只,细细地看着。经过多年时间的腐蚀,仍可见当年着画之人的功力。色彩虽然有些脱落,却未能影响它的美观。
农忙时节,一位父亲赶着一头牛,手握着犁,头顶烈日,在田间慢慢走着。一位孩子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玩着蛐蛐。
霓裳刚把这只碗放下,纪如歌边将另一只递给她。很明显,上面的图案是接着上一只碗走的。
应是劳累了,耕田的男子走上了岸,坐在了男孩身边。而那只老黄牛也趁机躺在了田边有树木遮挡的阴凉处歇息。男子从旁边的篮子里面掏出一张饼递给小孩,小孩接过对着他甜甜一笑。
“这些画都是我母亲画的,它们是相连的。小时候,我想她了,便钻进房间将这些碗陈列成一排。一幅立体完整的家庭之乐便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我就是那个孩子。”纪如歌坐在霓裳身边,小声说道。
霓裳听着,心疼着纪如歌成长道路上的缺失。她伸手握住纪如歌的手,泪水隐匿在巧笑嫣然之下:“妈妈画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