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鹤并不困,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便起来了。他坐在天井里,拿着二胡,迎着零星的雪花,音乐悠然而起。只是,不知怎的?日常的闲适,在今日多了几分心浮气躁,倒失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对外深沉。
门口时不时有汽笛声传来,他知道不是纪如歌。这些时年,他每个月要听见纪如歌车子的汽笛声多次,似乎早已对他有了辨认之力。
老人的等待,总是带着一种让人动容的苍凉。或许是因为他自身所散发出来的凄婉给这份等待蒙上了一层如雾薄的冰霜。
晚间,阿炳端来自家做的饭菜,放在纪鹤旁边小小地四方桌上:“爷爷,尝尝。这可是我亲自做的。”
纪鹤将手中的二胡放在一边,接过阿炳递过来的筷子,夹起夹沙肉尝了尝:“没如歌做的好吃的,有些腻了。”
“爷爷,那等如歌回来你让他教教我。我学会了,以后我做给你吃。”
纪鹤笑声清朗:“有如歌给我做就行了。”这些年总是麻烦蒋家,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那要是如歌不在家时,你想吃了怎么办?”
纪鹤吃着饭,笑着不说话。他知道,自己不是嘴馋,而是心馋。
阿炳看着纪鹤,在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如何告知?不然,他真的担心纪鹤一下子接受不了。
其实,老人之所以给尊称为长辈。除了年龄,还在于他们那股暗藏在心底里面对于世事的淡然心气。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跟霓裳通话次数的减少,每次通话时常的变短。加上看着阿炳时而落寞的神情,甚至他几次撞见阿炳一个人站在河边,悄悄的摸眼泪。他知道,不是纪如歌有事?便是霓裳有事?
阿炳从小便跟纪如歌感情深,很多事情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委屈了纪如歌。有了什么好吃,也总是先給纪如歌,甚至每年自己的压岁钱也要分一半给纪如歌。
每次出门,有多次忘记了给自己父母买礼物。某次甚至给纪如歌买了他心心念念的自行车。从千里之外,带着一辆沉重的自行车辗转多次,辛苦定是少不了的。
纪鹤还记得,当他将那辆自行车送到纪如歌面前时。不管他怎么说,纪如歌就是不收,或者要把钱给他。
阿炳看着纪如歌,第一次吐露自己的情感:“如歌,因为叔叔,我才没有失去爸爸。”
纪如歌还是不收,直接转身将自己关进了屋内。
纪鹤走过去,说了几句宽慰他的话后说道:“阿炳,其实你们不用觉得愧疚我们什么。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相信如果当年换作是其他人,他也一样会救。”
“爷爷,我不管。反正我阿炳这辈子都会对如歌好。”阿炳也来了犟脾气,直接将自行车扔在纪家就回家去了。
而那辆自行车曾陪着纪如歌穿梭在西岚的小巷小道,陪着他走过了中学。离开西岚后,到C市上大学了,自行车也就孤独的被遗忘了角落里,落了会,锈红了它所刊载过的快乐。
纪鹤熟悉的汽笛声在门口响起,他激动的忘记了拐杖,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走去。
只是,他的步伐在门内停下,没有往前了。他拉住阿炳,第一次开口询问:“阿炳,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阿炳看着他,泪水倏然落下,除了爷爷二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