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
纪如歌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是纪鹤告诉他的,一笔一划,在牛皮纸上,写的工工整整,像是要将这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后来,当他外出求学再想起纪鹤教他这个成语时,眉宇间是他那时还无法参透的恐慌。
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双翅膀,头顶的蓝天有多辽阔,取决于你的心有多大。
纪如歌小时候跟纪鹤谈过梦想,他坐在纪家的天井里,双手撑在膝盖上,遥望着万里苍穹:“爷爷,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纪鹤问他:“为什么想要去很远的地方?”
“我想去看看爷爷当年拼搏过的地方,看看爸爸妈妈他们走过的地方。”
纪鹤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摸着他的头:“有梦想是好事。”
大学以后,他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他在心底一一为它们记录留念。旖旎风景不停地在他眼前变幻,时而让他有种眼花缭乱的错觉。
这些年来,他的脚步从未停止,他的生活也不止是C市与西岚。他将自己小时候空洞的梦想,在一点点地的填满,有风土人情,有万里江河,每张笑脸,每处景致,都是他生命之河的灌溉渠。正因为有了它们的装扮,他才觉自己的生活并不是黑白两色。
可是当所有的景色在他的眼中倒退,渐行渐远,那是告别的身影,也是送别的笑容。他的脚步扎根在西岚,他可以浪迹四方,最终会被西岚那一方故土所带回家乡。
纪如歌看着二老的黯然神伤,出言安慰:“我回了西岚,还是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可是霓裳姑娘愿意同你回西岚吗?”外婆问道。
纪如歌笑着:“如果她不愿意,我就陪她留在C市。可是我看的出来,如果她去了西岚,一定会喜欢那里。”
外公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歌,我们也知道这些年你很难。既要照顾爷爷,又要顾念我们。这次,你就跟着你的心走吧。不要担心我们。”
外婆也附和道:“不用挂念我们。只是,记得时常来看看我们就好。”
这就是家人,他们会为你妥协,会担心你是否委屈了自己?
纪如歌笑着道了一声好。几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晚餐自然是在这里的吃的。只是这下厨,就不是纪如歌了,变成外婆。
不管纪如歌如何说,外婆就是不让他沾手。他一走进厨房,外婆便将他推出来,笑着道:“出去陪你外公聊聊天。”
其实,外婆心底的话是:不知道还能为你做几顿饭?
她已年迈,他要离去,见面的次数终归是在走到了以个位数计算的天日,怎不伤感?
吃过饭,纪如歌先开车将二老送回了家中。在门口时,外婆叫住纪如歌:“早点带她来家里吃饭。”
纪如歌道了一声好,说道:“你们早点进去休息。”
“我们看着你走了,再进去。”
没办法,每次纪如歌来他们总是会到大门口迎;离开时,他们一直拉着这场分别的句点,站在门口痴痴的送。
纪如歌从后视镜中看见灯光反射出二老的银发,就如一只蜜蜂停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刺着他的经络,一寸一寸的蔓延。
他不喜伤感的场面,只因小时候过早的陷入其中。用过太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学会将阳光藏进笑容。故而,人前他总是一脸笑意。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二老的身影终是不见了。句点在他手中敲定落案。看来,在一场家庭之欢聚守之后,能相对从容放手的永远是子女。
外公家距离歌舞团较远,纪如歌的车缓慢行驶在道路上,路过盏盏灯光,今日才发觉似乎每盏都藏着不同的绚烂。
霓裳担心他早到,等的太久,九点过的样子,便打来了电话。
“不急。我等你。”短短的五个字,道出的却是满满心安。
纪如歌的车到歌舞团外面的时候,正好看见霓裳向外走来。他将车停靠在路边,开门下车,依靠在车身上,看着他喜欢的姑娘朝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