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这里是幻境,但江言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两人对视,就好像身临其境,仿佛他真的看到了自己一样。
好在江言定定看向空中几秒后,默默移开了目光,脱靴上了床榻,阖眼休息。
“搞什么……”舒云低声喃喃,“吓我一跳。”
她还以为江言看见她了,就算晓得这里是幻境,那一瞬间她也有点慌乱。
幻境这次的场景停留得比之前那次久,舒云静静看着幻境呈现出来的江言绕着庭院一遍一遍地走,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什么。
当初江言骤然表明心意,弄得她心烦意乱,没多想就直接封掉他的记忆,快刀斩乱麻,不欲多费心去想其他的解决办法。
那会儿又正好她心情不好,在九重天人手里保下江言后,直接把人间的烂摊子尽数甩给了紫萼。
现下看来,紫萼后手工作做得很彻底。
但凡与她舒云相关的都被做了处理,不愧是她们蓬莱的一号管家,想必用了不少时间,做事仔细毫无纰漏,让江言这样聪慧的人都无从查起。
“主子。”克闵急得心慌慌。
穆虢一个接一个消息送过来,就差没戳着他脑袋骂他不中用了。
这政务不处理不知道,居然那么多!皇城里留守的穆虢几人,拉着内阁的大臣们没日没夜地筛查,说是筛查,其实穆虢根本就不让人递奏折进御书房。
紧要的政务都被加急,千里迢迢送过来,给江言过目,再千里迢迢送回去,留在皇城的人都快忙疯了。
也只有自己真正上手,才知道平时江言每天究竟有多大的工作量。
“您微服私访够了吗?”克闵留意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薄姑那边儿政务繁忙,穆虢他们急得跳脚。”
江言不理他,自顾自走在巷子里。
平阳几经战乱,曾经的青石板路早就被毁的七七八八。
如今百姓们走过的巷子都是被改建过的,和从前有些不同,不过路面还是被照旧铺上了青石板。
“主子……”
克闵觉得自己命怎么这么苦,一头被自家主子嫌弃,一头还被穆虢那群狗东西压榨。
就算再怎么艰难,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口询问,“侍卫也带的少,属下实在是提心吊胆的,要不……先回皇城?”
大约是克闵的语气太委屈,走在前面的江言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回去?”江言一停,“穆虢他们催你了?”
克闵果断甩锅,“是啊,他们哪有主子您的惊世才华,哭天喊地要我一定带主子回去。”
江言抬头看了眼天边不远处聚集起来的乌云,平阳多雨,尤其是连绵不绝的小雨,不像薄姑一下雨就是滂沱之势,平阳的雨细密如针,浸湿了衣服后寒气入骨。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我在皇城的时候,他们平时玩儿得不是挺开心吗,也该让他们体会体会。”
主子这么说,就是不肯回去了。
克闵垮着一张脸,嘴上的语气却与他内心的沮丧不符合,格外真挚,“主子说得很有道理,是时候让他们尝尝这盛世太平的来之不易了,免得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也越来越风流。”
黑云压城,雨来得很快,丝丝缕缕的白线从天上坠下来,眺望着看,远处白丝弥漫,将整个天际都铺成了白色。
“我去,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克闵把手往后面跟着的侍卫一伸,“快快快,伞。”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刀,伞没想到带,刀肯定是不会忘的。
克闵瞪大了眼睛,“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完,为表忠心,他当即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披风,“来,主子,别嫌弃,我……”
他转头一看,哪还有江言的人,他心下一紧,放声大喊:“主子!”
旁边暗处传来江言低沉悦耳的声音,“叫什么,过来。”
原是这平阳暗巷的设计者九曲心肠,巷子弯弯绕绕,其中就有不少人家和店铺隐于其中。
克闵和侍卫赶紧大跨两步冲进那家昏暗的店铺。
舒云自然也是跟着走了进来,店内的装潢改变了不少,不过那些伞还是摆放的那样整齐。
一进去,克闵就被满墙的伞骨,和已经铺了伞面的纸伞吸引了目光。
店里就点了三盏灯,一盏摆在店门口后边儿靠墙的位置,似乎是用来引客的,现下灯油都快烧尽了,烛火飘摇,奄奄一息。
其余两盏都被摆在一个老头儿身周,这两盏倒是灯油加得满,烛光也明亮。
就是那老头儿可能眼神不大好,那么亮的光,那秃顶了的脑袋瓜恨不得直接怼上伞,一双皱巴巴的手正颤巍巍地给伞面刷着什么东西。
他们这么大响动,那老头儿都没什么反应,脑袋紧挨着伞面,自顾自忙活着。
克闵和侍卫谨慎地围起江言,多年的生死搏斗经验,不允许他们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是个孕妇,或者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