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有几分怔忪,上前几步,“我……”
舒云掀开帏帽一角,露出面容,“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上次姑娘跟我说的话,我内心里还是不认同。”
他在府中沉静了多日,他承认因着师父的缘故,他看待江言有失偏颇,“江言此人不能和陛下相提并论,虽然你说他是幼时遭遇,可我师父收养了他,又给了他跟随管钦先生学习的机会,不怕晚杨姑娘笑话,管钦先生纵横之术江言胜于我数倍。”
国难当头,她又特地说了那番话,风子译如今心思沉稳了许多,也剔透了许多。
若是以往的他只会认为自己的道才是最正确的,哪怕学艺不精也只是觉得是因为玩弄权术与人心不是正道。
现下公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心境已然是发生了变化。
风子译抬头望向远处的街道,目光所及之处更远一些就是江园,“以他之才若是入朝为官成就必定在我之上,我始终相信他完全可以不靠那些肮脏的手段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舒云接话道:“所以你想告诉我,虽然你同情江言的遭遇,也知晓他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但你依然不喜他的手段对吗?”
风子译看向她,语气坚定,“是。”
舒云轻笑出声,他现在的学术思想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想法,像是一个圈,循环往复自成了体系。
她踮脚摸了摸风子译的脑袋,长风穿街道而来,帏帽飘动,一双清凌凌的眼含着笑意。
风子译有些讶异她的动作,本来被年轻的姑娘摸头很是奇怪,但他对上她那双眼,莫名地没有拒绝。
眼前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与平阳风家从小教导他的那位老师那样的相似。
揉了揉风子译的头发,舒云手掌顺道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虽然你为仙时是个混不吝的,但眼下的你着实可爱。
“你现在的想法很好,你和江言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不必非得相互认同。”
分明给人的观感那么相似,可惜样貌和师父全然不同,她和老师是两个人。
手把手教导他的老师在多年前就已经悄然离开这个世界了。
风子译帮她把被风掀起来的帏帽从帽檐上拉下来,白纱垂下遮住她艳丽的容色,“谢谢你,姑娘。”
刚才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老师再一次站在了他的身前,他很感谢她让他能重新感觉到老师的温暖。
舒云以为他在为上次她在巷子里说他的话道谢,她摆摆手,“不客气,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我的宅子置办好了,在山海街门口有一棵银杏树的就是。”
风子译为她放下帏帽后就退后一步,男女有别,晚杨终究不是老师,而是个妙龄女子,“子译若遇难题一定上门请教。”
两人相谈甚欢,言笑奄奄,并未注意到远处偏僻巷口有一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的人。
克闵有些不安地收回看着风府的目光,这些时间主上待这姑娘的不同他们做下属的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个姑娘在自家主上心里地位不一般。
江言注视着舒云走进风府直到身形消失不见,面色有些白,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方才她冲着风子译那嫣然一笑。
她现在的面容本就生得艳,弯起那双凌凌如雪,透彻干净的双眼,红唇勾起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可是那样的满含高兴的笑容,她在江园那么久,对他一次也没有过。
他掩在披风下的手用力地攥着,指尖因缺少血液而颜色发白,“克闵,一个你从小培养到大的手下,和一个培养了一年的手下,你用谁?”
克闵奇怪地看了一眼主上的背影,恭敬回答,“自然是知根知底的手下,干我们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知道底细,若是新来的手下有把柄在手亦或是利益驱使有求于我们也不是不能用,但也只是些细碎杂务。”
江言眼睫如漆黑的鸦羽,有些无力地垂下。
师父与风子译更亲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交谈之间言语随意,与他说话时便拿捏着措辞。
她与风子译间更熟稔,而与他中间就似隔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待他淡淡的,不论他怎么靠近都没用。
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好像她随时都会抛下他离开他。
不安狂躁的情绪在胸口肆虐,江言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红芒,极不易察觉。
他不是从前的江言了,只要他愿意,他总能禁锢住她。
江言深深看了一眼风府,“告诉穆虢,拿下随枣两地,不得失误。”
克闵连同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恭敬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