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隔江犹唱后庭花(5)(1 / 2)又是一年秋风渡首页

雨还在下着。

素蝶换了一身行头,雪白素衣,墨发瀑肩,洗去一身铅华,如芙蓉出水全无媚态。

原也是一个普通的清丽女子,无奈在风尘中混迹多年,一层一层的脂粉,掩去了她原本的模样。

周小六从汽车上下来,迎面遇见撑着油伞出来的素蝶,惊道:“杨老板这模样像极了白娘子!”

惊鹊跟在后面,也是一身素衣,与素蝶立在一起,身量相似,身高相近,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孪生姐妹。

惊鹊冷哼一声:“你是没瞧见素蝶扮的洛神,否则怎会拿一蛇妖来作比。”

周小六连连掌嘴,阿谀着:“小六见识短,不会说话,惊鹊姑娘莫要见怪。”

素蝶忽道:“我又算是什么圣人,白娘子有情有义,与我作比是轻贱了她。”

惊鹊见素蝶偏帮周小六,嘟囔着嘴一言不发地先上了汽车。

素蝶收了伞,在惊鹊身旁坐下,雨丝飘打在玻璃上,融化了窗外的风景。

“你我在父亲的灵位前结为姐妹可好?”一句话似有若无,从素蝶口中飘出来。

惊鹊一怔,眼中立时蕴了水雾,咬着嘴唇道:“谁要和你做姐妹。”

答案早已了然,素蝶淡然一笑,别过头去,一路无话。

钟山寺,暮钟沉沉。

汽车开在半山腰停住,百阶石梯的尽头是半掩着的木门,两旁有一副黄纸对联:“自在自观观自在,如来如见见如来。”

踏进木门有一条青石长道,中间置着莲花石盆,一只麻雀立在上面,眯缝着眼任由雨水拍打。

惊鹊甚是惊奇,伸手去抓那雀儿,雀儿嘶叫一声,扑棱着飞走了。

钟山寺是金陵城里最负盛名的寺院,每年九月举行的水陆法会,名僧云集,声势浩大,引得众多信徒慕名前来祈福消业。今时不同往日,北平沦陷,国难当头,此界法会规模比以往小了不少。

素蝶走进正殿,一个白须慈颜的和尚盘坐于佛像之下,双目微阖,缓缓敲击着木鱼。两侧依次坐着僧人,低声念诵梵经。

僧人身后是乌泱泱的信徒,皆捧着经书诚心祈福;亦有几个穿着西服洋装的公子小姐,脸上透露着不耐。

素蝶脱下雨披,携惊鹊坐于人群之中,静待法会结束。

事罢,方丈扶禅杖起身,素蝶连忙上前道:“雨势太急,山路不好走,这才误了时辰,不知父亲可会怪我。”

方丈祥和地笑着:“尊父已超度往生,既前尘故去,又如何怪你?”

素蝶心下释然,向惊鹊道:“我送父亲的灵位去往生堂,你先去用斋饭吧。”

惊鹊当素蝶是为车上的事不悦,也不多话,随人流的方向去了。

往生堂地处偏僻,不如前殿热闹,两边的案几上供奉的超度灵位,在雨声下幽静异常。

素蝶在父亲的灵位前重重叩首:“女儿不孝,望父亲早登莲邦。”

沉寂半晌,素蝶忽然抓过收拢在门侧的油纸伞,以伞做剑,耍了几个漂亮的剑花。动作利落,柔中带刚,身法又极其优雅——她的剑,仿佛能杀死人的眼。若是在戏台子上,必得技惊四座。

“父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在您面前舞剑了。”素蝶又拜了三拜。

素蝶来钟山寺的次数不多,在雨夜中迷了路,待她找到斋堂时,宾客已散得无几。

素蝶在窗外瞧见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与惊鹊相谈甚欢,心中暗喜,躲在一旁不去打扰。

“姑娘舞剑当真是一绝,敢问姑娘在何处学艺?”

惊鹊纳闷:他若见过我舞剑,那必是在丽景戏园,人人皆知我师承素蝶,又何来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