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小妖,你又死哪里去了?”
娘亲的破锣嗓子震天而起,树丛里窜出了几只野肥兔,而树上亦是吓飞了几只肥头大脑的乌鹭!
“唉,唉,还让不让人活了,名副其实的河东狮吼啊……”烈小妖呶着小嘴,晃着头,嘴角歪歪的叼着一根野草,嘴里还不服气的碎碎念叨着,但那张略显幼稚的脸上却是一副无比顺从的可怜样。
烈母打量了一下从遥遥树丛中猫着腰钻出来的烈小妖,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烈母用望子不成龙的失望目光将烈小妖全身扫视了一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此刻,吊儿郎当杵在那的烈小妖一身黑乎乎的泥泞,衣衫上钩破了好几处正跟个破旗似的在风中招摇着,白晃晃的屁股蛋子都露出了半拉,其上还扎满了数个绿油油的苍耳,这白底绿豆的还煞是好看。
她脸上脏的跟个小花猫一样,脑袋上头发蓬乱的跟顶着一个野鸟窝一样,上面竟然还插着几根野草,在小风中摇曳舞动,这混账形象,当真是气死要饭的,吓死当娘的!
“烈小妖,你跟老娘说清楚,你这是咋了!”烈母瞪着堪比牛眼大的眸子,气的连鼻孔都冒出火来。
那烈小妖抿了抿嘴儿,还未来得及回话,烈母却突然发现了烈小妖手里攥着一把小弓箭,顿时巨大的悲伤恐惧席卷了她全身,她又气又怕的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一个巨型巴掌带着一阵风似的抡了过去,将旁边的烈小妖给拍飞甚远。
于是那烈小妖跟屁股上安装了火箭似的飞速前进,直到“呲溜”着钻进十几米远的灌木丛里才堪堪刹住车。
哪知,皮骚肉厚的烈小妖跟没事人似的,从远处草丛里顶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鸟窝抬起头来,“啪嗒”一摊鸟屎恰巧落在她脸上,她一脸懵逼的抽了抽嘴角,赶紧扯来衣袖胡乱的擦了擦脸,并从自己的头上将那个始作俑者给扯了下来,恶狠狠的朝鸟说道:“你这个坏鸟,天大地大你不拉,竟敢拉你姑奶奶脸上,一会再收拾你!”
那鸟仰着小脸尖着小嘴一脸无辜的表情:“俺当时正站在窝边朝外撅屁股拉屎,谁曾想你从天而降!天大地大你不钻,偏偏钻俺窝下……”
不曾想那烈小妖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当下把头上的鸟窝取下,将那只不堪的鸟给塞进鸟窝里,又推进树丛里这才急急的爬起身子,不忘两手拍拍一身的尘土,之后屁颠屁颠的滚到她娘亲大人的身边。
“唉,唉,娘亲大人,别生气了,火大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呢,便老的快……”
她一边舌灿莲花一边小心翼翼的瞅着自家娘亲的脸色行事:“那个,我七大姑的二姨娘曾经说过,女人最要不得生气,每生一次气,额头的纹路便会多上那么一条。”
她立马又换上一副小迷妹的神情,双手撑腮,一脸艳羡:“啧啧,瞧瞧,象母亲这样的绝代佳人,若是因为生气添得皱纹,那便不美了,若是被村头的王寡妇给比了下去,那怎生的甘心呢……”
“啊,啊,我,我长皱纹了吗?”烈母双手抚面有些紧张的盯着烈小妖问道。
“没没……”烈小妖耸了耸可爱的鼻头,朝上咧了咧嘴角,继续连哄带骗的说道:“世人哪个不晓得,我的娘亲,那可是清水沟第一大美人!”
“肤白貌美,美如画!况且您平时那么的修身养性,脾气和煦,对女儿我呢,又那么的关心爱护,哪里会长什么皱纹呢……”
看着烈母渐渐缓和下来的脸部线条,烈小妖调皮的吐了吐小舌头,心里笑道:“哼,这破落的年头当真什么都破,就是万年的马屁不破!”
“来来,娘亲,您坐,坐。”烈小妖看到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赶紧吹了吹石头上的尘土,又拿袖子在石头上左擦右擦,直到那石头被她擦的有皮没毛的,方才小心翼翼弯腰低背的搀扶着她娘亲坐下。
“我最美丽善良的亲亲娘亲,让孩儿我骄傲的为您按摩一下头皮吧!”她的两只前爪卖力的在她娘亲头皮上左右抓把。
一边抓把一边眯着眼,摇头晃脑臭屁哄哄的说:“前个儿呢,我跟苏二娘才学的新手法,说是经常按摩头皮呢,可以使得头发更加黑亮迷人,这头发美了,人便更加美了!”
烈母一脸享受的闭目养神,烈小妖的手劲不大不小,轻轻柔柔的,还别说,不愧是跟巧手苏二娘学的,还真是舒服……
享受良久,烈母才想起自己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小妮子的一番哄骗,竟然让她躲过去了一顿打。
此刻,她早已没有刚才火冒三丈的脾气了,又见烈小妖努力的在自己头上按摩着,心下一软。
“小妖,歇一下吧。”
“娘亲舒服吗?娘亲舒服就好,孩儿我一点都不累。”
“孩子,你过来。”烈母手心温热的攥着烈小妖的手,慈母光辉闪烁。
“为娘的不让你进那里,是为了你好。那里真的很危险,多少人有去无回,当年,你的父亲亦因此……”烈母说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拭泪难过。
烈小妖一看娘亲难过了,哪还有刚才的半分张狂劲,她急匆匆的俯下身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真诚的认错。
“娘亲,对不起,是小妖不好,小妖错了,不该不听娘亲的话,胡乱跑。”
烈小妖黑亮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水,像只可爱的小兽,乖巧的模样莫名的惹人心疼:“小妖以后一定牢记您的话,不再让娘亲伤心……”
“唉,乖孩子……”烈母赶紧将她的头揽入怀中,给予安慰。
“刚才娘亲给你那一巴掌疼不疼?”
“一点都不疼!其实我是借力用力,自己蹦哒那么老远的……”
“你这个激灵的小猴子……”烈母疼爱的揉揉她蓬乱的鸡窝头,又俯身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夕阳西下,渐醉红霞,母女二人亲热的将头靠在一起,甜蜜而温馨。
自从上次惹得娘亲伤心落泪,而后几日,烈小妖果真乖乖的做起了好宝宝,没有再偷偷的去往死殇谷。烈小妖生来便异于常人,十分胆大,一直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来不怕妖,但唯独怕娘亲的眼泪!
听村里人说,母亲生她的时候受了大罪,足足疼了三天三夜而未生,差点一尸两命!据说当时有一位云游四海的方士途经她家门口,讨了一碗水喝,作为回报便赠给母亲一张保命符咒,烧成灰后用水送服,之后便有了自己。
从此之后,她幼小的心灵里便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娘亲,不惹她伤心。虽然时不时的便闯出些祸端惹娘亲生气,但她每次都后悔的要死,暗暗发誓一定要改掉贪玩的坏毛病。
今日天气闷热昏沉,或许是雨季马上要到来的缘故,让人浑身潮湿烦躁,安静了几日的烈小妖此刻正跨骑在小河边的一大截枯木上。
她裤腿半挽,露出一大截嫩白如藕的小腿,宛如香菱的小脚盈盈一握,此刻正调皮的踢踏着水花。
十六岁的年纪在她们生存的村镇里也不算小了,有的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都已嫁人,她不羁的行为若是生活在富裕的县城里,露出这么一大截腿该是被冠上有伤风化的标签了。
不过,在烈小妖生活的原始村镇中,倒是无人在乎这些小节,而且,她才不会跟别的女孩一样,早早的嫁人!况且,嫁人有什么好,限制了她溜达撒野的脚步,她才不要!
她要跟娘亲永远生活在一起,照顾她一辈子!烈小妖颇为无聊的蹬达着腿,一会看看水里的河鱼,一会又望望天空中翱翔的苍鹰,不由胸中闷塞长吁短叹,唉,这日子过得,简直是无聊至极。
烈小妖攥紧手中的小木箭,一阵难过,这把小木箭是父亲在她六岁生日之时为她亲手制作的,用了坚固的山海岭木做弓背,七彩牦牛的筋作为弓弦,箭头用了坚硬无比的巴玄石打造,弓箭虽小,却威力甚大。
她自己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叫拂霄弓箭!是拂云透霄万古流芳的意思。
从六岁起,她便携这把小弓箭开始征战附近的丛林,小到林鸟大到山兽,烈小妖小小年纪却箭法奇准,丛林之中所向披靡!
每逢此时,父亲便会高兴的将她抱于膝上,亲亲她小红脸蛋,夸奖她真棒!还说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猎妖师!
烈小妖昂起她的小红脸,双眸放光,用稚嫩的声音问道:“爹爹,妖是什么?能吃吗?有烤野猪,烧鸡好吃吗?”
“妖不好吃,不能吃!”烈父被小妖纯真的童语惹笑了。
“那我们还猎它干嘛?”小妖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晨光闪烁。
“因为,妖会吃我们人类!所以,我们为了保护自己,必须杀死它们!”
“妖怪也会杀死爹爹,娘亲吗?”小妖听闻此言登时脸色煞白,害怕恐惧的问道。
“会!妖没有感情!它们不分善恶,见谁杀谁!”
“啊!”小妖被父亲的话吓坏了,但是却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小弓箭,目色坚定的起了誓言:“我一定会做一名出色的猎妖师,保护娘亲,爹爹,杀死它们!”
从那时起,烈小妖便树立了一个崇高的理想,那便是立志要做一名斩杀妖怪的猎妖师!
烈小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恐怖压抑的一天!天空一片红焱浇筑,惨烈如血,父亲一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了家,他的胸口正中央有一个大洞,正汩汩的往外冒着浓烈的黑气。
只记得烈小妖跟疯了一样的去往村西口找寻老巫医补丁爷爷,补丁爷爷当时正在家劈柴,闻言扔了他手中的斧头跟她一起跑回家救治父亲。
花白着头发,满身穿着补丁衣服的补丁爷爷,是她们村里唯一一个既懂医术又懂玄学的人,当他看过烈父的伤口以后,沉闷着脸色不停的摇头。
按常理如此伤重的父亲,在半路上便应当已经死亡了,但他心愿未了便凝聚了一口精气在喉咙里,硬是挨着回到村里见了母亲和烈小妖才咽气。
咽气前一刻,叮嘱母亲万万不可让村里人再去死殇谷那里,里面衍生了极为厉害的妖王,无人是其对手。
转而又孱弱的拉住烈小妖的手,叮嘱她早早嫁个人过个安稳日子吧,万不可再想做什么猎妖师之类的。
烈小妖为了安慰自己的父亲,拉着父亲的手,流着泪水连连点头称是,但实际上从孩童时期便衍生而出的伟大理想,怎可能说忘就忘,说变就变。
父亲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补丁爷爷说的,他自知中妖毒已深,之后又凝聚一口精气在喉咙,死后肯定会发生尸变!变为六亲不认害人的僵尸,故在他死后,让补丁爷爷立即施以天雷咒术,将他焚尸灭迹!
母亲听闻此言,早已泣不成声,她深知施以天雷咒术的严重后果,那便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作为一名猎妖师代价无疑是巨大的,惨烈的。父亲舍弃轮回,舍弃再与娘亲相聚的来生缘,却是不愿意再让烈小妖步他的后尘……
都道往事如烟,随风而逝,但有些伤痛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忘。烈小妖有些低沉的望了望天色,日近黄昏,她也该牵着她的小白回家了。
小白是她家养的一只白山羊,性格敦厚,还很能生养,为改善烈小妖家的生活条件做出了突出贡献,娘亲因此也将它当成了家庭一员。
烈小妖呆立在原地一阵汗出,只因她家的功臣不见了!都怪她自顾自的回忆伤感,没照看好它,这可不得了。
烈小妖一想起娘亲会因此而伤心便不淡定了,急急的四处召唤寻找白山羊。在往东的路口处她竟然发现了一簇白毛,捡起白毛细细打量,又嗅到鼻端闻了闻,确定那是她家小白的颈毛,她眉头微皱,暗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野兽伤了她家的白羊。
烈小妖手中紧握她的小弓箭,跟着路上掉落的羊毛一路而走,等她抬头注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死殇谷入口处。
难道是谷内的妖怪将我家的小白抓走了?烈小妖心潮翻涌,进退两难。已经跟踪到了这里,她不愿意无功而返,然而父亲母亲的叮嘱她又牢记心间。
烈小妖在原地踌躇走动,终于眉头一皱下了狠心,她进去谷中在外围寻找一圈,若还是没有发现小白的踪迹,那她便往回走。
她料想在外围应该不碍事,那深山老妖肯定是在中心位置呆着的,于是烈小妖抖擞精神,急匆匆的进得谷中。
死殇谷中山水如画,潺潺溪流,绿树成荫,并不是世人眼中那样的枯藤老树昏鸦,尸体遍野的恐怖样貌。日近黄昏,夕阳醉照,谷中万物皆披上了一层神秘的日色。
一面欣赏着夕阳日色,一面四处找寻小白的烈小妖却被脚下突然窜出的肥兔子拱了一个趔趄。不由随口唾骂了一句:“好大胆的兔子!活的不耐烦了,不怕被小爷我一箭穿兔心!”
烈小妖从小顽劣惯了,跟村里的大牛哥,狗子弟的整日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娘亲教训过她很多次,让她女人要有女人样,恬静温柔才是宗旨,可惜她洒脱随性,桀骜不驯,屡教不改。
烈母一看到小妖说话流里流气,粗俗不堪的话语便一阵心惊,再看看自家女儿整天爬树跳井裹的一身脏灰,蓬头垢面跟灰猴子似的模样,便哀婉叹息这孩子怎生了得,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不过是烈母凭空想多了,烈小妖就没打算嫁人!
烈小妖四处打量,最后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兔子窝,“吆,原来是一窝小兔!”想必刚才那大兔子故意想将她绊到别处,便是为了隐藏她的一窝兔宝宝。
哪料到这烈小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转来转去还是被她发现了隐藏很深的兔窝。
“啾啾,啾……”那烈小妖猫着腰弓着背,跟唤鸟似的唤着那一窝毛茸茸的小白兔。
这谷中的小白兔长的跟普通的兔子可不一样,眼睛不是红色的,而是银色的!当它望着你的时候,大眼睛银色华光婉转流溢,如星辰流光般迷人。
耳朵也没有普通的兔子耳朵那么长,短短的毛茸茸的跟猫耳朵似的,很可爱。
它还有个萌萌哒的名字叫做“苏银兔”!偶有大胆的勇士在死殇谷的外围中获取一只这种华贵的苏银兔,贩卖到繁华的城镇中必能卖个好价钱!城中贵妇豪姐们莫不以拥有这么一只罕见呆萌的苏银兔为傲!
可见烈小妖发现的这一窝苏银兔的绝对价值,卖了这一窝肥兔,便能挣得大把钱,还找寻什么白山羊,把这些兔子卖了,能换得一群白山羊!
烈小妖喜感的逗弄着兔子,眼神温柔明亮,可见,她并未似寻常人那般见钱眼开。
看着一窝兔子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胆小害怕的样子,烈小妖咧嘴一笑,温柔的说道:“放心吧,我身为一名伟大的猎妖师,只猎妖不猎小可爱……”
“再说,你们的娘亲兔兔,为了保护你们,刚才情愿以身犯险被我发现,为了这么伟大的母爱我也不会动你们的,放心吧,乖兔兔!”
逗弄了半天兔子,烈小妖起身伸了个懒腰,仰头一看夕阳渐沉,暮色苍茫,暗道:“坏了,这当真是玩耍误事啊,当今时日,乃日短夜长之季,这暗夜说到就到,我这小白还未找到。”
“小白,小白,回家啦!”
“我给你准备了鲜嫩的青青草!回家啦!小白!”
烈小妖以手放在嘴上做喇叭状,大声吆喝道,她也就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若是小白自己贪玩跑丢的,此刻听到她大声吆喝一定会出现的。
吆喝了半天,那窝母兔子和小兔子,皆瞪着大眼,竖着小耳朵警觉的盯着她,烈小妖忽然转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兀自做了一个鬼脸:“肥兔兔们,看我大嗓门把你们吓的这熊样!好啦,小爷我该走啦,不陪你们唠嗑啦……”
她眼神幽暗的朝死殇谷深处望了一眼:“唉,我可怜的小白啊,估计凶多吉少啦,已经葬身妖怪口中了。”
烈小妖握紧手中的小弓箭,摇摇小头,一副壮志未酬的惨样,口中喃喃道:“唉,壮士年少叹惋啊,不得不低头啊,小白!你且一路走好!再等我几年学好了武功,一定来替你报仇哈!”
烈小妖嘴上这么一说,脚下却不再停顿,呼呼生风的跑了起来,恨不得跟飞天蜈蚣似的多生几条腿一双翅膀!
这恐怖的暗夜即将来临,谷中早已不是她刚来到时的风和日丽模样,而是凶风嗖嗖阵阵起!颇有鬼哭狼嚎之意!
“奶奶的!这是大妖怪要出洞了么!”
烈小妖暗骂一声,手中死死的攥紧小弓箭,脚下徐徐生风,连吃奶劲都用上了,一想到此刻母亲正在村口焦急盼望自己回家,便懊恼不已。
“靠!怎么还在兔子窝周围!”烈小妖跑了这么久,衣衫尽湿,额发惨兮兮的贴在额际,一脸懵逼!
“鬼打墙!难道今天我小命休矣!”
“唉,呸呸!”烈小妖急忙仰头往天上吐了三口唾沫,又俯头往地下吐了三口唾沫,赶紧重申道:“自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哈,希望天尊地神之类的莫要将小可方才的屁话当真哈……”
话说,列小妖一阵恐惧过后,此时俨然已经走到了死路,反倒是瞬间镇定了下来。好在她一向胆子大,虽然晓得害怕,但更多的是害怕娘亲担心、伤心,并非害怕谷中那什么吃人的大妖怪。遂,恐惧并未影响她灵活的脑瓜运转。
此刻,她双眸冒火窜光,执着且热烈的投向旁边正一个个瞪着银色大眼睛看她狼狈笑话的一窝苏银兔,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顿时一条好计策涌上心头。
她猥琐的呲着一口大白牙对着那窝兔子笑道:“肥兔们,你们未免太不厚道了!”
“小爷我放过你们,并未将你们抓出谷外换得钱财,你们一个个的竟然幸灾乐祸的看我笑话!”
“你们是谷中土生土长的灵兽,一定知晓如何穿过这鬼打墙,平安出得谷去!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快点!”
“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一只,给我带路!”
“放心,只要我能出得谷去,便立马放你们回来!”
烈小妖好话说尽,结果一窝兔子听不懂她话似的一个个瞪着大眼石化成雕塑!
烈小妖不禁心头小火窜起,用手撸了撸袖子,一副打人的架势:“好,好,肥兔们,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非要逼迫我这么善良的人做凶恶之事啊!”
下一刻,烈小妖的弓箭对准了其中一只兔子的头颅。
好家伙!一窝兔子!大兔子小兔子一堆兔子皆一个个的大义凛然的站起身子,小头点点,皆表示愿意为维护自己的家族平安和谐而带路!
“不错,不错!还都是些血性正义的兔嘛!”烈小妖一边邪笑着点头夸赞道,一边飞速的从窝的最左侧里捞出一只小兔子,这是兔窝里唯一一只胆小未站出来的兔子,她将兔子紧紧揽入怀中,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拽着兔子耳朵,将手中兔子晃醒:“懒兔兔,快快指路啦!”
“现在两条岔路,往左还是往右!”
只见眼前一片黑雾涌动,两条幽冥似的岔路无限延伸,借着天上冉冉初升的月色,好歹能时隐时现的看见眼前的小路。
暗黄色的月光下,烈小妖不断的询问着这只胆小无义气的肥兔,当时一窝兔子都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了,就它猥琐的躲在最里面,竟如此的胆小怕事,无担当。
它越是这样懦弱,烈小妖还偏偏选它带路,只因她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没担当的东西!
怀中的懒兔子被她拽疼了耳朵,竟晓得了反抗,它兔腿一蹬,兔脸不顾扭耳朵的疼痛,转向了烈小妖。
烈小妖跟怀中的肥兔堪堪对了一个眼,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嘴里突的冒出一句:“奶奶的,紫眼睛!”
烈小妖被兔子紫琉璃般的眼睛给震了一下,她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细细观察之下越发觉得这兔子眼睛绝世无双。呃,原来自己掠走的这只兔子是变异兔。
“唉,想必它是因为变异所以才导致被其他兔子排挤欺负吧,故刚才它才没有站出来。”
烈小妖脑洞大开的为怀中兔子脑补了可怜悲催的身份,拐带着她同情心泛滥,不再象刚才那样对兔子冷言冷语,而是变的柔声细语。
“小兔兔乖乖,别怕哈,今个儿才晓得你是只与众不同的兔子,肯定没少吃苦是吧……”
“太可怜啦,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啊,跟紫水晶一样明丽而璀璨!”
“其实,你比其他兔子眼睛都漂亮,它们排挤你,那是嫉妒你,晓得吧!你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美丽的眼睛!全世界的人民都引你为傲!”
……
怀中兔子眼睛眨巴眨巴的,似有莫名情绪流溢其中……
可惜,这烈小妖只看到了它的眼睛,根本就没观察到它的嘴巴,就不是兔子的三瓣嘴。
“你看,咱俩现在已经是栓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烈小妖斟酌言辞讨好兔子,好让它发挥向导的作用。
岂料那兔子闻言,抖了抖耳朵斜睨了她一眼,满脸的鄙视。
你才是蚂蚱,你一家都是蚂蚱……
“那,估计你娘亲生下你时日尚短,你还不晓得谷中那老妖怪的厉害,它可是有千万条毒蜘蛛似的长手臂,比剧毒蛇还长的芯子,比恶魔青鬼还巨大的头颅……”
“哼,听我描述大妖怪的相貌还不吓死你,还不乖乖的给我带路保命。”烈小妖一脸得意,故意将自己从未见过的深山妖王描述的恐怖骇人。
她继续沙哑着嗓音,营造恐怖气氛:“关键,那大妖怪不光喜欢吃人,还喜食灵兽,最喜欢剥它的皮,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所以……”
“你晓得厉害了吧,赶紧找条正确的出路吧,救得咱俩的性命,我便放你回家团聚。”
自己柔也柔了,吓也吓了,哪晓得怀里的兔子愣是没反应,眼看两条路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要是一会这路变成了三条,甚至更多条岔路,那回家便更没戏了!
烈小妖急得跳了脚,冲怀中的兔子大喊一声:“你倒是说话啊!走哪条路?”
……
良久,烈小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蠢,竟然让一只兔子开口说话,听村里老人们讲过,高阶灵兽有的能口吐人言,更甚者还能变化人身。
可眼前这只兔子,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苏银兔,只是灵兽中最低端的兔子,哪里会说什么人话!自己对牛弹琴了这么久,白白耽误了时间。
但她相信苏银兔是谷中土生土长的兔子肯定认得路的,不会说话不要紧,她有办法让它指路。
“肥兔兔,左右两条路,你左小腿抬起,那咱便走左边的路。”
“同样,你右腿抬起,咱便走右边的路。”
烈小妖抱着兔子正面对着路,揽着兔子也四条腿正面对着路。
“开始吧,乖兔兔!”烈小妖激动的心情迎接这伟大的指路时刻。
怀中兔子,没动静,莫非是睡着了?
“指路啦……”烈小妖俯下身子在兔子耳朵上大叫一声。
果然有用,那兔子条件反射似的举起右爪,朝前指了指。
“哈,就是右边这条路了!”烈小妖想都未想,身形一闪飞速朝右前方小路掠去。
……
怀中兔子抖了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右抓伸上去,挠了挠自己刚才被烈小妖震痒了的耳朵……
可惜,烈小妖是没机会知道这只逗比兔的本意了……
烈小妖自以为有了神兔指路,便撒了丫子拼命的跑啊跑,直跑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眼前黑雾弥漫的路口,一时之间心如死灰……
“肥,肥兔子……”烈小妖气喘吁吁的责问道。
“你,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这是指的啥路!分明指的是错路!”
眼前突现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在迷蒙夜色中越发显的鬼气森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分明是走错了路,导致了岔路越来越多,生的机会已越来越渺茫。
“娘亲……”想到娘亲伫立在村口等待自己的孤单身影,烈小妖不由悲从中来,一行咸咸的泪水滑进口中。
听到抱着自己的女孩突然脆弱的哭起来,苏银兔难得的有了点情绪,它紫色的眼睛华光乍闪了一下,正欲有点动作。
突然,自远方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
这吹吹打打的唢呐声既像结婚时吹奏的喜乐,又象是新丧时奏响的哀乐,似喜似悲,似哀似愁,似怨似怜,在寂寂黑夜中廖然响起,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恐怖异常。
此刻被这魔音所扰,一人一兔皆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胆战心惊的立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