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渐沉。 殷玖看了看外面天色,放下手中书简,起身。 “阿姊?”宫纤白看似疑惑地看向她,眸中却缀着零星的笑意。 殷玖将书简放回原位,语气平静 : “我要去救郄家主。” 宫纤白微笑地起身放回书,丝毫不惊讶,“果然阿姊还是放不下他。” “一码归一码。”殷玖淡淡道,“他们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会还他们一命。” 在狱中的那十几日,让她差不多想明白了。 宫纤白自然知道她是这种性格,也不多说,笑吟吟地看着她,眸色纯粹。 罢了罢了,舍命陪阿姊一探龙潭虎穴,也不知道便宜爹知道之后会把他怎么样。 殷玖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道 : “你去了,陛下很可能迁怒你。” “但是我不去,阿姊真可以做到把那一个大男人带出宫?”宫纤白笑着,一针见血。 殷玖默然无语。 她离开皇史宬,外面守着的侍女立刻上前,道 : “殿下是欲回宫...” 殷玖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思量片刻,道 : “今日下午陛下去了何处?除寝殿与御书房外。” 侍女见她问出这种问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奴婢不知...” 奴仆打探陛下所在,死罪。 殷玖蹙眉,垂眸思量,道 : “去了私狱?” 侍女仍旧是那副如履薄冰的模样,不敢出声。 殷玖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含着无奈,往私狱走。 罢了,她不该问的。 去陛下私狱碰碰运气罢。 或许就在呢? 宫纤白看了那名侍女一眼,跟上。 此人有一点诡异... 侍女见他们离开,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宫外溜。 姑爷出动了,他们也要接应呀! 殷玖识得路,很快到了私狱处。 门口多出的几名守卫,印证了她的想法。 见她前来,守卫拦住她,“你是何人?此处不可私闯。” 殷玖看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不是认识自己的人,微有几分苦恼。 这样子,没有办法在陛下来前救人... 才这么想着,下一刻,面前的守卫就被击倒。 宫纤白出手极为快速,一下窜入狱门,匆忙丢下一句话 : “坚持一下马上上来!” 其他守卫如梦初醒,连忙把她围住。号角声惊破皇宫夜晚的宁静。 殷玖被他这种直接动手的行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还手。 但是她不过幼年学过皮毛,怎可敌过这些自幼学武的人? 还没有坚持一会儿,就被押着跪下,手被反剪在身后,极其狼狈。 宫纤白很快上来,拖着一个郄梓歆。 看到此景就想丢下郄梓歆来救她,守卫却围了上来。 宫纤白咬了咬牙,暂时放下人,和护卫缠斗起来,虽然隐约站了上风,但是被拖住,极难带人离开。 这么下去,等便宜爹的人马过来,就完蛋了。 阿姊可以平安无事,但是他和这个家伙不可以啊... 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卖了一个破绽,等人攻击时带着郄梓歆准备跑。 却不料看见一名守卫拿起刀抵在殷玖颈边,瞳孔一缩。 但即使如此,依着身体本能,依旧逃出了包围圈。 遭了,那个便宜爹真敢啊... 怪不得派的是不认识阿姊的,原来后招在这儿... 殷玖被迫跪坐于地,颈边横着长刀,发丝凌乱,形极狼狈,但如此还是道:“带着人跑,不必管我...” 长刀往内逼近,血已渗出。 护卫冷漠道 : “不准抵抗,立刻投降,不然就杀了你的同伙!” 宫纤白看了身边昏迷的郄梓歆一眼,咬了咬牙,带着郄梓歆跑。 不管了,便宜爹肯定会救阿姊的! 护卫毫不客气,长刀往内,就要取命。此时,一颗石子击中他的手,他手一抖,长刀落下,殷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郄梓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面上一片戾气 : “你们,竟然敢伤玖儿...” “说什么废话,跑!” 宫纤白拉着他就跑,郄梓歆咳出几口血,跟着跑。 才跑了没有几步,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跑?跑去哪里?” 宫纤白大慌,看见杞翃从逃跑必经之路上缓缓走来。 全身都在叫嚣着这人极其危险,他后退一步。 第一世的时候,本来快要跑掉了,就是这个人抓住他的! 郄梓歆疑惑地看着他,看到了徐徐而来的杞翃,瞳孔一缩。 杞翃走到他们面前,身边的奈止前去将殷玖扶起锢住。他微微笑道 : “郄家主放在宫里的那些小虫子,方才已经全清理掉了,家主尽可放心。” 郄梓歆顿时大怒,就想打他,不料身子本就虚弱,动作一大头晕目眩。 杞翃面容冷硬,看着他们两个,冷笑一声,看向殷玖。后者低垂着头,不知在计量什么。 杞翃淡淡道 : “奈止,把太女送到陛下寝宫。” 先前伤了殷玖的人全部装鹌鹑。 面颊边突然冷风袭来,宫纤白拉着人就想跑。杞翃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弄脱臼。 宫纤白差点哀嚎出声,但是他忍住了,并且另一只手握拳欲攻击杞翃。 杞翃挡住他的拳,目光淡漠无奈,仿佛在纵容孩子玩闹。下一刻,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宫纤白狠狠被砸在私牢外墙上,浑身都在叫着痛。 他挣扎地爬起来,杞翃很快就走了过来,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宫纤白顿时蜷缩起来。他看到郄梓歆已经倒下不省人事,被人重新拉回私狱,心中叹了一声。 完全失败。 殷玖挣扎不开,又看到杞翃一脚踹在宫纤白腹部,瞳孔一缩,用力过大,手骨发出清越的声响。 奈止一惊,松开手,不敢让她受伤。殷玖立刻跑向宫纤白,拦在两人之间,“是,是我叫纤白来的,你...” “下官没有资格处理您,”杞翃道,眼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请您让开。” 他转头,看向奈止 : “把她带到陛下那儿去。” 躺在地上的宫纤白虽痛的冒冷汗,但还是温和笑道 : “阿姊,我,我真的,无事。” 说完这句话,他开始小声咳血。 殷玖心乱如麻。 是她的错,没有估计好敌我差距... 她被奈止带走,这一次没有挣扎,呆呆地像一块布偶。 杞翃看着脚边的人,冷笑一声 : “你倒是刷满了她的好感度。” 宫纤白面色惨白,勉强露出一个笑 : “您谬赞了。” 杞翃淡淡吩咐道 : “找个人给他把手弄好。关起来,软骨散往死里喂。” 这一个比那个更强。 宫纤白 : 啊,要完。 阿姊一定要来救命啊! ......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很显然,天不肯成事。 殷玖浑浑噩噩地站在墨懿面前,墨懿眼眸含笑 : “怎么了?” 殷玖垂着眸,恍若未闻。 墨懿也不在意,小口酌茶,偶尔吃一块茶点。 反正在意的又不是他。 殷玖和他僵持不下,良久终于开口 : “请您赦过纤白。” 墨懿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以手支颔微微笑 : “哦?”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殷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咬了咬牙,上前,又重复了一遍 : “请您赦过纤白...唔!” 墨懿掂起一块茶点,为了方便入口,茶点不过婴儿手掌大小。他趁她在说话,将糕点喂入她口中,温柔笑道 : “好吃吗?” 殷玖废了好大力才吞下去,眼圈都红了,“陛下...” “朕为什么要赦过他?”墨懿慢条斯理地讲话,语气平缓舒静。 殷玖迟疑片刻,道 : “纤白是您的孩子...” “朕说过了,朕只有你一个孩子。”墨懿为她擦去唇边糕点碎屑,动作温柔,眼眸中却是一片寒凉。 殷玖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墨懿手一顿,吩咐道 : “点地龙。” 殷玖连忙道 : “不必如此...” 墨懿笑容温柔,“乖。奈止,看座。” 奈止搬来椅子,殷玖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又一次重复道 : “请您赦过纤白。” “朕拒绝。”墨懿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宛若和煦春风。 然春风虽和煦,亦非人之所能控制。 殷玖依言坐下,垂着眸,思量如何救人。 墨懿道 : “朕说过了,你除了那座王府不可近,其余之地皆可。” 殷玖蓦然抬眸看向他,只见墨懿微微笑道 : “但是不允带人。” 殷玖颓然垂下头,宛若抢食失败的小猫。 墨懿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有几分好笑,道 : “只要你说出理由,朕立刻赦过他。” 殷玖犹豫片刻,道 : “臣一意孤行,才使他冒犯,愿陛下论臣之罪,莫要责其之过...” 墨懿笑吟吟地道 : “你这口气,似乎想要代他入狱?” 他看似只是话家常般随意,但眼眸中的冷芒几乎可以冻伤人。 殷玖咬了咬牙,道 : “若是可以,臣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