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唐北齐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彼此统治半壁江山百十年以后,两边同时开始了内乱。
只不过北边的乱象更彻底,是实打实的刀兵相见,而南唐则是朝堂内斗。
这一场内斗,也是伤筋动骨,因为它已经牵涉到了南唐最敏感最核心的两股势力,水师和商会。
陈寿依然坐镇汴梁,没有出征的意思,他离不开汴梁,汴梁现在也不能没有陈寿。
如今,也只能相信,各条战线上自己派出去的主将了。
有时候战事一旦起来,临阵换人,反倒不好。
好在袁显年、张正元还有李欣都比较给力,各自拦住了当面之敌,至于西北的李威,陈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率兵出西凉。
反正在秦拢牵制住姚关,已经是陈寿对他的最大希望了。
水榭内,陈寿重新收拾了一下书房,房间有三丈宽窄,一侧放着书桌和木椅,四壁陈列整排到顶的书架。
书架上,多是些线装的书籍,比较珍贵的书籍还会在外面加上一个木匣。
不过相比这些,更多的则是地图和密信,还有一些府郡的风土人情资料。这个时代的地图是军事机密,全部由官府绘制收藏,严禁外泄,书肆根本买不到。
若是有人售卖,估计马上就会被抓,按个卖国罪名,斩了都不稀奇。
不过陈寿这里,却是摆满了各种地图,很多都是他当权之后,派金羽卫四下绘制的。
薛韶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踩着小木梯一本本往架子上重新摆放,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小袄,窄脚的喇叭裤,显得颇为干练。用一片白色的帕子包住如云的秀发,窈窕修长的身段儿,盈盈一握的纤腰,十分养眼。
累了半天,薛韶额头有薄薄的白汗,不过心里却十分踏实。在水榭摆弄这些书籍,闲下来给陈寿弹奏一曲清音,都让她由衷的快乐。
尤其是陈寿收集的这些古卷,薛韶每次收拾,都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丝的敬畏。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也有点俗气,就是崇拜权威,不管是文坛还是官场。
有这样的人,在书房内,有事她干,没事干她,很是得趣。
不过很明显陈寿现在没这个心情,他捂着腮帮,这几天上火有些牙疼。
眼前堆着的,是一摞摞的情报,其中很多都是废纸,但是陈寿也得看。
并不是每一次,情报都那么给力,需要他来分辨或者决断。陈寿这才知道,争霸中的主公,不是那么好当的。
自己这边稍有差池,到了前线,就有可能导致溃败。
所谓的微操达人,就是这样,一句话就有可能害死十几万儿郎。
陈寿推开公文,一下子趴在桌子上,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张和在外道:“侯爷,上官均要走了。”
“哦?”陈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问道:“他想的怎么样了?”
“他说回去请示一下鱼敬德,自己做不了主。”
陈寿笑道:“派人出使谈判,却不给人做主的权力,鱼敬德虽是权阉,权倾南唐,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可见南唐君臣,不过是窝里斗的行家罢了,成不了气候。”
“他这次一定会同意,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他的本事了。”
陈寿要和鱼敬德连手,再加上商会,共同对付南唐水师,这已经是另外开辟一个战场,只不过这个战场不用刀枪,不用士卒,是纯粹的阴谋。
能成功,削弱了南唐水师,不成功,也搞得南唐不得消停。
对他自己,都是没有损失的,何乐而不为。
薛韶听到南唐两个字,神色登时一紧,稍有片刻失神,手里的书没拿稳,哗的一下线装的古卷散落,桃儿吓得赶紧躲开。
陈寿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薛韶急的差点掉下来。他走过去揽住她,从梯子上抱下来,看了一眼道:“这书太老了,是从驸马府抢来的,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估计是线都腐烂了。”
“婢子该死。”
陈寿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古书而已,好生修补一下,有没有损毁,少在这儿聒噪。”
桃儿笑道:“爷都不怪罪,姑娘还不快些收起来,跪在这儿做什么。”
薛韶抬起眼来,怯生生看了一眼陈寿,后者已经继续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情报中去了。
她抿了抿头发,开始收拾,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南唐的事。
想要上前问一嘴,但是看到陈寿烦躁的样子,又让薛韶不敢去问。
杜家二小姐,因为她的书信,被人构陷,全家遭难,让薛韶一直心中不安。
老爷许诺自己,会帮杜落蕊脱难,刚才说的难道就是这件事?
一想到陈寿的权势,还有他的手段,薛韶心底燃起了希望。
殊不知陈寿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哪里有精力,去关心一个素昧平生,在南唐的内斗中被首先牺牲掉的小炮灰。
在自己家门口群敌环伺的时候,他还能抽出精力来,去南唐使坏,加剧他们的内斗,已经是很难得了。
他看了一会,又躺在椅子上,朝后一仰,心中暗道:打仗原来这么心累。
一场战争,尤其是多线战争,绝非坐在那指挥方遒,谈笑退敌的潇洒,都只是后人的杜撰。
真正的战争,很是枯燥,很是无聊,很是劳心费神。
硬碰硬的战争,它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奇谋妙计,也不靠勇将冲锋陷阵,需要的精确的计算。
敌我力量的对比,行军路线的规划,后勤辎重的补给,勤勤恳恳地做好这一切,就能很大程度增加胜率。
当然,有绝世名将的话,又另当别论了,他们可以在劣势中,寻找到一丝丝的胜机,然后把握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