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吴文予在医院陪了苏铭一天后回到了陆景家里,医生说她的伤势比较轻,贴几片膏药,休息几天就会痊愈,没有什么大碍。 而苏铭,虽然伤口已经缝合,没有伤及动静脉,但因为大量出血,人还是昏迷的状态,有可能这几天会醒来。 在医院里,萧筱告诉吴文予,那天晚上当警队赶到的时候,旧别墅里早已人去楼空… 吴文予心里乱糟糟的,她疲惫地陷在沙发里,这几天经历的事让她心力交瘁。 陆景不在家,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一幅巨大的向日葵油画整齐地挂在楼梯的中间。吴文予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巨大的梵高向日葵。 雪白的墙壁上只有这一幅巨大的装饰物,白色的墙壁衬得向日葵的色彩如烈焰般浓烈 ,浮雕一般厚重地盛开在画布上。明明是有形有色的东西,吴文予却觉得此时的这幅画比难以捉摸的气味还要难以表述。向日葵盛放至将死,拥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张力。 没错,和顾清的那幅是完全一样的,吴文予此时确认了这幅画就是顾清咨询室里的那一幅。 一模一样。 陆景究竟去了哪里,自从陆景离开医院之后,就没有联系过自己。吴文予瘫在沙发上,脑中却不断地在想之前发生的每一件事。 每一件事单独来看,都是独立的,没有什么关联。但事件在冥冥之中一定有某种联系。 先是和苏铭大吵大闹地要分手,自己入住陆景家,后来发现了叶雅潜入奶奶病房的证据,再后来是一个疯女人囚禁自己…… 吴文予大脑混乱不堪,头痛欲裂,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记忆,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头脑里,一幕幕地重现…… 天,是突然变黑的,不带一丝过渡。 黑云聚拢,浓墨的云压抑在城市的上空,空气是潮湿的气味,白天的暴晒遇上傍晚潮湿的水雾,闷得让人透不过起来。 城市橘色的路灯在黑夜逐渐亮起,人们在享受着夜晚给他们的保护,夜里路边妆面斑驳的女郎,彻夜狂欢的派对,掩胸俯身钻进黑色奔驰的年轻女生。 黑夜就像一块遮羞布。好像顶着黑夜的名头,就不会有人看见那些开在黑夜里丑陋的花,一叶障目,人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白天继续生活。 城市之下,总有黑暗的地方 某建筑物的顶楼房间,风流窜进窗户。 陆景的头发被风吹起,细碎的短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黑色的碎发衬出陆景的皮肤更加雪白,白的可以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他靠在窗前,任凭风吹乱他的头发。陆景看着灯火闪烁的城市,张开了双臂,闭上了双眼。风把陆景的黑色衣衫吹得鼓鼓的,他仿佛是一只黑色凤蝶,在即将到来的黑夜里蹁跹欲飞。 风涌进窗户,带着空气中的一丝血腥气味。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烟。 “啪。” 章诚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把烟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呼出的烟很快被风散,不留痕迹。 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亮就是这橘红的烟,忽明忽灭,就好像是黑夜里眨着的眼睛。 “那个女人,你解决了?”章诚走到陆景的身后,望着张开双臂的陆景。 “她是个麻烦。”陆景头也不回,“太碍眼了。” 章诚一声冷笑,手中的烟早已烧了一半。“你还真舍不得那个开出租的。”章诚吐出一口,“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像饿极了的狼,守着自己的骨头。一靠近你的东西,你就龇牙咧嘴。” “这可不像之前的你。”章诚的眼神飘远,落在无尽的黑暗里。 “章诚,我告诉过你,这一切我都可以解决。不需要你来插手我的事情。”陆景转身盯着章诚,窗外的灯光映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尽是狠辣。“你知道插手我的事情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章诚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慌从颈椎疯狂奔流直扑尾骨,身上早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风,越来越大。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雷鸣。 夜,此时真正来临。 风呼卷着,黑云彻底淹没了城市上空。 暴雨将至。 人们加快了归程的步伐,喧闹的夜晚逐渐安静,夜晚商户们都想抢在暴雨来临之前收摊,才不至于在暴雨时手忙脚乱。 雷鸣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眼前。 雨随后而至。 雨越下越大,像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风,伴随着暴雨越吹越大,雨水击打得地面噼啪作响,路灯边的樟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仿佛要吃人,灯影如同鬼魅魍魉般晃动,樟树花早已汇着雨水流窜成黄色的溪水,铺了满街。 一道闪电突然照亮了夜晚,照亮了黑暗的房间,亮如白昼。 章诚在这一秒的亮光中,看见了陆景推落自己后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是他,章诚嘴角扯出最后一丝微笑,迎接自己短暂的飞翔。 房间角落里的烟,已经燃烧完最后一点烟草,彻底熄灭。 陆景看着章诚死亡,就像看是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雷鸣随之而至,就像一道战鼓,劈裂了天空。 吴文予被这雷鸣惊醒,她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活动了下筋骨,看了看在黑夜里格外醒目的红色时钟,已经是三十号的零点。 陆景没有回来。 外面暴雨,噼噼啪啪仿佛在奏响战歌。吴文予听着雨声,没有去开灯,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蜷缩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吴文予的思路格外清晰,那些的片段不会再不受控地不断播放。她听着窗外的雨声,睁着眼睛,呆坐着一遍一遍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一个闪电劈下,照亮了黑黢黢的屋内。 照亮了挂在墙上的向日葵。 浓烈地快要盛开出画面的向日葵,在这一瞬间的光亮中映在了吴文予的眼里。 紧凑地长在一起的向日葵,快要死去的向日葵,一模一样的向日葵。 一模一样。 吴文予想到这,不寒而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觉得全身寒冷,身体微微颤动。她抱着抱枕,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她几乎是以跑800米一般的速度,冲到了这幅油画的面前。 这时,雷鸣如期而至,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吴文予此时已经彻底的清醒。 自己的房间也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这幅画也是一模一样的。 陆景仅仅只是游戏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为什么有如此多的钱财,能在靠近三丁目街的别墅区这寸土寸金的地盘买下如此大的住宅,要知道连公司董事许晴都没有可能买得起这里的豪宅。 每一次的自己落魄,陆景都会出现在直接的身边,每一次自己的遇险,都带着陆景的影子…… 吴文予伸出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摸了摸那幅巨大的向日葵油画…… ______ “支队,死者身份确认了,确实是队里苏警官特邀来帮忙破解那个案件u盘的极客专家。”队里新来的小警官,看了看周围被围在警戒线外面小声讨论的人群,小心翼翼对自己的长官汇报结果。 “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支队深深吸了一口烟。 “哦哦..,恩…法医在解剖尸体时发现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高处跌落时,那根钢管插穿了死者肝脏,跌落坠地造成了二次伤害,死者的头骨和五脏全被摔碎。确切的死亡时间是二十九号的深夜11点——早上1点左右。” “恩,了解了。” 这位被称为支队的警官,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建筑中间的天空,天空蓝的高远,透明,是难见的好天气。街口黄色的樟树花被和煦的风吹起,随风而逝,不留痕迹。 已经接近六月。 已是初夏。 是栀子花的季节。 黑夜遮住了城市的灯光 ,人们在街道上来来往往,形色匆匆。 大厦上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速报: “我市出现一桩恶性谋害警方特邀专家案,凶手仍在潜逃中……市民们不必担心,接下来插播另一则快讯……特大失踪少女杀人案已经成立专项组调查……” 陆景穿着黑色连帽衫,风吹起他露在帽子外面的头发,他嘴角一抹冷笑,转身淹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城市之下,总有黑暗藏身的地方。 但这黑暗,总会有暴露在阳光底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