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下去。
她的孩子也没了。
等她醒来时。
身边站着皇后。
慕容夙没有踪影。
皇后仍旧笑脸盈盈的看着她,“妹妹别怕,皇上已经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你了,你就好好待在承安宫思过吧。”
再后来。
宫里又有妃嫔小产,矛头还是指向她。
这一次,慕容夙直接废了她的位份,将她打入冷宫。
她拼尽全身力气,终于见到慕容夙最后一面,她说,“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任何事,唯有一样。”
慕容夙冷峻的长眉微微皱起,“你说。”
“恂儿不能交给皇后抚养。”
这是她一生,最后一次对慕容夙说的话。
慕容夙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她不管之后如何,这也许是她唯一能为她的恂儿做的了。
皇后。
她后知后觉。
终于明白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
可惜太晚了,她所有的力气已经耗尽,如今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因为恂儿这点念想罢了。
最后一次见皇后,便是前日。
皇后带着鸩酒,匕首,白绫,穿着那一日她授封为后的凤裳,端庄,傲然,走到她面前。
她问皇后,“贤妃……”
皇后坦然道:“是我。”
皇后蹲下身子,拿起镜台上的梳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理着凌乱的长发,小声在她耳边说,“妹妹,你说姐姐聪明吗?一箭双雕,贤妃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也没了,不用姐姐费两次心思,多好。”
她苍白的脸上染上笑意。
那笑意有些凄凉。
后来她问宫里的人,是谁擅作主张送了安胎药去贤妃宫中。
幼枝站出来说,“是染秋,已经被皇后娘娘送去慎刑司了。”
她的宫女,这样轻易就被皇后处罚了,她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
这背后的阴谋,不言而喻。
可她防不胜防。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在一次闲话家常中,又一位妃嫔在她手中失了孩子。
这一次,她连辩解的方向都没有。
那东西是她送得。
而且没有经任何人的手。
她再没有保靠,在冷宫一待便是五年,
五年里,侍奉她的几个贴心人,死的死,伤的伤,一个个皆离她远去。
她终于孤立无援。
皇后此时又带着这些东西来看她,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最后一眼,看得是皇后那双变得狰狞可怖的美眸。
皇后笑得明艳袭人,对她轻声道,“妹妹,你不用怕黄泉路上寂寞,很快,恂儿就会来陪你了。”
恂儿。
她的恂儿,
“啪嗒。”
一滴泪从唇角滑落,落在她冰凉的手背。
天色逐渐明了。
光芒透过漂浮的白云,疏落的洒下来。
她坐在台阶上,那双凤眸终于流转出一丝生气。
她低头道:“皇后。”
第二日。
耳房的门被推开。
繁芷姑姑带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走了进来。
她见到眼前一幕,微微一怔,旋即面容恢复正常。
叶红昭正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一根银钗,正比着发髻,寻个合适的位置将银钗插好。
她面容如水,眸光恬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美好的犹如一卷美人图。
叶红昭透过铜镜,看到了繁芷,她便知这位就是云秀宫的姑姑了。
繁芷模样清秀,气质端华,言谈间又有一股自矜在里头。
叶红昭放下银钗,起身朝繁芷福了福身,柔声道:“姑姑,你来了。”
繁芷心下疑惑,这哪里还是前几日,妒心极重,嚣张跋扈的聂红昭?那日她去禀告皇后,回来就被聂红昭抓住衣襟,说她多管闲事,她一定会让她的父亲告诉皇上,将她贬去慎刑司做苦役的!
那样的赤目相对,剑拔弩张,如今不过才三日功夫,怎么一下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真如古人所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繁芷不敢懈怠,朝叶红昭屈膝回礼,保持着一个奴婢该有的礼节,低眸道:“奴婢来接小主回云秀宫了。”
叶红昭连忙伸手扶住繁芷的手臂,繁芷抬眸,与叶红昭对视一眼,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充满真诚,无比郑重的对她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还望姑姑见谅,原谅红昭的无知。”
繁芷心下疑惑更大,完全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聂红昭的嘴中说出,她越觉得奇怪心中就越感不安,完全不知这聂红昭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回答得便更加小心翼翼:“奴婢是伺候小主的,小主不好便是奴婢的不好,小主这番话实在让奴婢惶恐。”
叶红昭上前执着繁芷的手臂:“姑姑,红昭初来乍到,对后宫规矩尚有许多不明,往后还希望姑姑能够指点一二。”
繁芷垂眸:“奴婢分内之事,定当知无不言。”
从永巷回云秀宫必定经过冷宫宫门。
一路上,由两个小宫女在前方引路,繁芷在叶红昭身旁随行。
永巷外的天空,依旧困在翘脚飞檐中,虽是蓝的澄澈透明如一汪上好的碧玉,但终究失了自由。
叶红昭路过冷宫时,并未露出半分不妥,面容依旧沉静如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重重朱红宫墙,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用心。
既然已经决定做聂红昭了,那叶红昭的过去就全都与自己无关了。
她不会再看,再探,再念,再想。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一切都已如过往云烟,消散在风中。
如今,活下来的,只有聂红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