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小孩子都一样,身体一有劲儿了就待不住,总想着找点东西玩。
落脚重灯镇的第二日,晨曦微露,退了烧的女童踢开被子,坐在软榻上巴巴望着窗外。
他们的客房在二楼,院子里有棵好大的银杏树。初夏时节满目绿荫,透着些疏懒的阳光,微风拂过,小扇子般的树叶略摇晃,远远看着,这棵树如一位清爽少年,轻笑低语,连带着空气也格外清新。
这是为数不多的时光,在她清醒的日子里,不必为生存绞尽脑汁。可以安心了么?她心里想着,又抬头望望那棵大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忧伤。那些不能说的事,永永远远要埋在心里啊,她提醒自己。
“如果噩梦能放过我……”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叹口气,女童望向窗外一动不动,神情忧伤。
窗棱上飞来一只蜻蜓,不多时又飞走,歪七扭八地越飞越远,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这棵树上的叶子。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有人轻声唤她:“这么早醒了啊?可是肚子饿?”
简单的一句问话令她倍感温暖,那些独自活着的艰辛迅速退散。一朵笑容绽放在嘴角,太久没有人关心过她,像这样日常地问她是不是饿了。
她回首给发声的男人一个大大笑脸,嘴上依然不发一言,只用力点头。林大夫,他是个大夫呢,大夫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他好关心我……
孟执堂正巧看到了这个笑容,一怔,突然也觉得这孩子长得不错,笑起来像是春天的太阳一般,暖心又不燥热,很是宜人。
三人洗漱完毕,在房中用餐。女童身上的伤还没好,草草喝了几口粥,就不肯再食。
收拾停当,孟执堂主动提出带着女童出门逛逛,以表接纳之意。女童一听,扑到林大夫身旁紧紧拽住袖子,仰脸不言,那意思是求他一道出门。
“也好,咱们找个成衣店,给她买两身衣服罢。”
林大夫还在琢磨给女童取名的事情,一路走得漫不经心。
此刻小镇已经苏醒,镇上仅有的一条大街两旁,见缝插针地蹲了不少贩夫走卒,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菜的居多,南方小镇吃食讲究个新鲜,都是天不亮就去地里收的菜,水灵灵的,个顶个的诱人。
卖小孩玩意儿的也不少,零食和玩具都有。
早点摊子一般占着街边巷口转角位置,一辆车子推来,再置上几个桌椅板凳,供客人使用。此时正是早点生意最好的时候,老板忙得脚不沾地,一脸眉开眼笑。
有店面的店家,也早已卸好门板,伙计正忙着洒扫,收拾停当准备迎接今日的第一笔买卖。
孟执堂对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没有兴趣,说了买衣服,便直接往成衣店走去。他手里拽着女童,大步流星,完全没考虑小孩子腿短跟不上,需要照顾一二。在他心里,小孩子有饭吃,没丢,就算是养活了。
他俩在一间招牌写“锦珠绣”的店门口停住,回身等林大夫。
通常都是林栖迟站在他身后,鲜少有这般场景,他候着林栖迟,看他缓缓踱步走近。
他从未注意过,原来上午的阳光是金色的啊,洒在林栖迟的白袍上,给这个男子镀了一层佛光似的。孟执堂看着这个救过他命的男人,再一次坚信他不仅是来救他命的,更是来救他余生的。是佛祖派来的吧,不然怎会如此心怀慈悲,正身清气。
只是这“佛祖派来的”现在要养个孩子。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养,他说养便养了吧,左右不是很难的事情。
等人到了跟前,孟执堂蹙着剑眉望他一眼,低哼一身嫌他走得慢,累他等了。
“蓁蓁。大哥,取名蓁蓁如何?”林栖迟见惯了大哥冷脸,不以为意,还在想着取名的事情。
“何意?”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吾家有女,尚未及腰。”林栖迟努努嘴,示意大哥看这红衣女童,身高还未到大哥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