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6章 你眼中的光(1 / 2)你眼中的那道光首页

陆父喜出望外:“呀,那可就太感谢您了,我们峻鸣这是行了什么善事,得了米老师这样负责又好心的恩师照料着啊!”

陆母的脸上早已笑出了一朵花:“对对对,我们一家都对您感恩戴德呢!来来来,米老师,吃个苹果,可甜了。”

米红梅走出陆峻鸣家,被陆父陆母一直送到小区外的拦车处,推搡了半天才得以自己打车返回。的士车上正播着午间新闻,节奏轻快。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台大手术一般精疲力竭却又满足无限,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陆峻鸣走了进来,脚步不快,手里提着一个墨绿色的小布包,那是他母亲专门给他做的点心。陈曦缓缓起了身,把手心中的那枚滑溜溜的书签搁到裤兜里,有了个想法。

卫澜的嘱托于她来说是个烫手山芋,当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应下来,多半是因为“陆峻鸣”三个字。

她太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究竟是怎样,她好奇,无比的好奇,等不及去求证、去验明。

“峻鸣,”陈曦绕到前排的位置,侧身坐下,左臂自然地搭在椅背上,“阿姨又做了爱心糕点啊?”

陆峻鸣刚要把小布袋收进去,又忍不住多望了一眼,抿着嘴笑了笑,点起头来。

陈曦见他神色自如,不比先前的沉郁,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我听说年级组商量决定了,推举你做省三好呢!怎么样,叔叔阿姨开心坏了吧?”

陆峻鸣泛起笑意:“还在做资料呢,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也没跟他们说。”

陈曦“哦”了一声,接着说:“最优秀的人就是你了,每年推上去的都能中,这个面子省教育厅总得给吧!这啊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你可要请客哦!”

“没问题,”陆峻鸣揉了揉鼻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能成肯定请大伙儿吃饭。”

陈曦甜甜地笑着:“一旦省三好拿下来,保送清华基本就是囊中取物了。对了,你想读什么系啊?我看看我有本事和你做个系友不?”

“我啊?”陆峻鸣眼里一亮,正要开口,眼珠子转了两下,又黯淡下来,不自然地摆摆头,“不知道呢,先进了再说吧!”

陈曦有些意外,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继续道:“我听说从申请开始,直到正式录取,这段时间可严了。一点幺蛾子都不能出,否则有人举报啊、上诉啊,那的颜面可就彻底扫地了。不过,米老师可是私下跟我们说,她都压上几十年工龄顶你了,她可真是疼你啊!”

陆峻鸣面上绷得紧,勉强挤出些笑意,手里把玩着一支笔,盯着文具盒:“米老师为我确实费心费力,我都清楚呢!”

“只要你能安安稳稳上清华,她的心思可就没白费。”

陆峻鸣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前恍惚间忆起的那张脸渐渐模糊,刹那间心中的信念又坚定起来。

他不敢再去问自己,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打不精神谈理想抱负。他害怕那个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秘密会不胫而走,弄坏了整盘好棋。

陈曦静静地打量着他那张脸,挣扎过后的醒悟之色渐渐胜出,谈话之前的设想有了用武之地。她知道,他永远都不再需要口袋里的这张书签了,暗暗替他下定了割除的决定。

年少时,我们不知对错、不辨真假、不识深浅,总觉得下决定很难。嘴里不说,心里却恨不得有一股力推着我们走上正确的路。

可正不正确谁知道呢?

得陇望蜀本就是人的本性,无论多少年后,林中分出的那两条陆始终都会萦绕心头,深情惦念着的一定是剩下的那条。

文星班和四班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今强行拉郎配这样的联系,也随着卫澜的回归,彻底断裂。

若是非要寻来一丝交集,恐怕就只剩下楼梯间共用的那间用来放劳动工具的杂物室了。那也成了卫澜时常涉足的地方。嘴上不说的话,心思却全在那来来回回的长楼梯间流淌着。

端午将近,淅淅沥沥的雨水又开始充沛起来,路面一眨眼就湿了,漫步闲谈的人都提起步子跑起来。只有罗御风仍是一步一脚地走着,没一会儿上衣就湿了一大片,头发上开始滴起水来。

进了教学楼,他反倒匆忙起来,绝不想碰到个人,脚下便生了风,赶着去杂物间好把衣服脱下来拧一拧。

刚转了个弯儿,擎着一掌宽的木制扶手栏,正要发力拉着自己往上攀,就听到一阵阵分明清晰的“呜咽声”。

罗御风顿时就泄了力,收了步子,屏住呼吸,立在原地听起来。

那声音先是啜泣着,压抑着低吟,像捂着被子传出的低响。

渐渐嚎出声来,这才显出音色。

罗御风耳廓一抖,胸口紧缩,眼珠子瞪得老大,盯着那扇乳黄色的木门。

他的喉头发干,吞咽也无法缓解的干渴,要冒出烟来。肺里像被浇了一壶开水,冒出的气直捣鼻腔,胀得两侧的鼻翼也跟着颤。

他的一双鞋像涂了胶水,牢牢粘在地上,半点挪不动。

可偏是如此,他就非要挪。

这一穷尽力气,竟就真的挪开了。顿时唏嘘着吸了口凉气,差点没站稳,踉跄着往前迈了两步,那扇门怎么就杵在眼前了。

熟悉的音色迸发而出的哀怨一声声敲打着他的心,铿锵有力。

他的心像被万虫撕咬,那些个恶魔竟全是长着同一张脸的怪物。一幅幅轻盈的金丝镜框像摄人魂魄的蜘蛛丝,晃着金光要把人生吞活剥。

“砰”

他把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门“吱呀”一声裂出道两寸宽的缝。

缝隙里她散乱着头发,蜷缩蹲在殷红的高桶边。每抽搐一声,小小的身子骨就如雨水打在油纸伞面上,震颤得厉害。

高桶里的垃圾堆了过半,释放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探头以视,一眼就能瞧到面上飘着的那张邋遢的白书签,梧桐的图样绝大部分裹在了透明的胶带纸下,还依稀可见。右下角被撕掉一块,残破不堪。

他的血管里翻腾起来,流速极快,耳朵里嗡嗡作响,潮水般的回忆扑面而来。

“我看她翻开一本笔记本,里面有一张书签,整个上午一双眼睛都盯着看,边看边哭。”

“我好像看到右下角有个鸣字。”

“反正东西是毁了,但我看她魂也去了大半,保不准冒出什么麻烦来。”

他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就在那一刹那,犹如三伏天的冰淇淋一样,化了一滩,四溢地淌。流过一寸寸、一方方裂开口的心田,蔓延着绵绵不绝、剜心锥刺的痛。

青春结束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深秋,不一定有漫天的落叶,也不一定有后会无期的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