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个老人提到了那位曲叔的手，不免都有些黯然神伤。　　颜静姝到底是做了这个工作，并且做了很久，对于天下古籍她都有种珍惜的心里，原本按照她后面的计划，她不应该揽这种差事的，但是人嘛！永远不可能只按照理智不按照情感行事。　　于是，颜静姝问道：“那个，请问能给我看一下嘛？”几乎是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道目光直直射来，颜静姝抬眼就和罗老对上了目光，她决定要做这件事后，倒是不卑不亢，反而落落大方的迎上罗老的目光。　　“小丫头片子，你会补书？”罗老开口问她。　　颜静姝不太喜欢被别人称为小丫头片子或者是别的对于性别有所歧视的话，她道：“如果你想补好它们，并且没有别的方法，那么也许我能帮助你。”她的神色算不上恭敬，说的话甚至有点冲，带着几分硌人的硬度。　　罗老重重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颜静姝就道：“如果你不愿意给我看，我也不会强求着看。”她转头对唐家姥爷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转身就想出门，却被唐家姥爷喊住了：“哎，姑娘，你别理他，他惯来是驴脾气，来这看，我做主了。”说着，还拉着颜静姝走到了书桌前，颜静姝倒是没多少抗拒，走进前面，看到了大概三本古籍，皆是保存的不好，已经出现较为严重的磨损了。　　颜静姝道：“怎么会破坏成这样？”　　唐家姥爷叹了一声：“原本是保存的好好地，结果后来破四旧，就没存下来，他拼命抢救才救下来这几本，只是当时没条件，现在看来已经破成这样了。”这是时代的罪过，和人无关。　　但到底都是热爱这些文化的人，只能想尽办法修补这些珍贵而璀璨的文化。　　颜静姝翻阅了一下，这三本书的年代并各不相同，一本唐朝《金刚经》，一本宋朝《昌黎先生集》，一本明朝的《菜根谭》。三本书，都出自汉文化鼎盛的时代，饱含前人智慧的结晶。　　其中，唐朝那本不知道是受潮还是怎么样，里面都黏在一起，轻微的翻动都很难做到。　　而一本明朝的是这三本中保存的最好的，只是有点轻微的残页，跑墨而已。　　另一本《昌黎先生集》则被书虫咬的不成样子。　　颜静姝仔细的看了半天，觉得虽然修复起来可能不太容易，但是总是有抢救的可能性的，她看了眼罗老，道：“如果，我说我能对他们进行抢救，你能把他们交给我吗？”　　这样的问话有点神奇，但大多数修复师和文物的拥有者之间必须要有绝对的信任。毕竟这种东西又不好立下什么合同或者把证书之类的东西，说明原本是什么样子，后来又要修复成什么样子。　　如果文物的拥有者对待修复师有不信任的话，这项合约就很难达成，文物也就得不到抢救。　　罗老看了她一眼，道：“你真的会修。”　　颜静姝想了想，随即点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道：“虽然我不能说让他们变得和原本一模一样，但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回复六成到八成。”　　罗老道：“这么说，你对古物应该有研究，那我要先考考你的专业知识。”他的语气还是硬硬的，听不明白心意。　　颜静姝之前因为年轻，也总是被质疑专业能力，她原本在一家官方机构工作，就曾经被很多人质疑过专业素养，后来，她一气之下辞了职，专门通过一些老相识的关系做一些私人修复，好名声反而慢慢传了出去，不少人碰这东西巴巴的来她这等她空的档期，排着队让她修复。　　颜静姝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疑问，道：“你可以测试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毕竟无论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她都有一堆事情要做，根本没有心力专门来修复这些东西，但她就是不想让这些东西没人修复。　　这可能是职业病，她自嘲的想。　　接下来就是考验的时候，罗老虽然不会修复，但毕竟也是B大古文物的教授，对于这些东西还是非常了解的，只是没有那份动手能力而已。　　他想了一会儿，便让颜静姝辨认一下这三本书的纸质。　　颜静姝小心的翻开了书页，这些在外人看来可能都长得一样的发黄纸张，在内行人看起来大有不同，颜静姝虽然很久没有做过相关的事宜了，但是毕竟她的专业知识摆在那里，她对每本书做了仔细的研究。　　无论是罗老还是唐家姥爷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都没有出声，连唐京益在一边想要问点什么，都被罗老一个眼神瞪得不敢说话。颜静姝观察了一会儿，道：“这本书”她指了指唐朝那本，“用的是唐时盛行的写经文的藏经纸，颜色成黄褐色，又有点偏向茶色，摸起来是厚厚的偏硬的质感，对着光看又不会透光，再加上这本书是《金刚经》，所以我很肯定是用藏经纸写成。”　　“至于这本。”她指了指另一本，道：“名为《菜根谭》，现世存在清刻本和明刻本两种，内容也不大相同，这本应该是明刻本，明朝存书众多，这时候的书一般都是白棉纸，白棉纸是楮皮纸的一种。”　　“至于另一本，宋朝的《昌黎先生集》，按照通俗的说法应该是白麻纸，但实际上应该是桑皮纸。桑树招虫，所以没有好好保存，会变成这样。”　　罗老看着她，确定不是夸下海口不懂内情的无聊人，而是真的有所了解的内行人，他问：“你有什么具体的修复办法吗？”颜静姝说了后世常用的几个办法，两人基本上算达成了共识。　　“但是，我没有材料，我需要你提供材料。”颜静姝对罗老说道，如果是以前，买材料倒不是很困难，但是现在想买材料还真的不太容易，因为颜静姝她没有路子啊，毕竟不少材料自己都算得上一种古物。　　“可以。”罗老虽然看起来有点凶狠，在这方面倒是出人意料的大方。　　“而且，我现在没时间来弄这些，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只能等到高考结束以后再弄。”颜静姝申明，虽然她不全是为了高考。可是，罗老却不太满意，他道：“我可是听说过了，你成绩很好吧，那反正就最后几个月了，再学也学不到什么了，但是这些东西却不能等，你不如直接来弄吧，你要是高考没考好，我就给你开后门，直接让你进我门下读书，怎么样？你知道我是哪个大学的吧？”　　话音落，被唐家姥爷狠狠白了一眼，唐家姥爷道：“姑娘，别听他的，书还是要好好读的，这也急不在一时，还是要先把材料弄好。”罗老摸了摸鼻子，知道刚才自己有点冲动了，如果被这姑娘家里人听到了，他估计再也甭想见到这姑娘了，话说回来，这姑娘是哪家的？　　颜静姝也点头，道：“我知道的，而且，我也不会去学文物的。”　　罗老道：“你不学文物还学什么？”一副她暴殄天物的样子。　　颜静姝表示自己不和老人计较。她虽然喜欢文物，见到这些古籍变成这样，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她前世学到的很多东西已经够用了，重来一次，她总是想在不同的路上看看不同的风景。　　两人约好了暑假一到就开始这项工程。　　颜静姝这才和唐京益一起离开了他姥爷家。　　路上，唐京益欲言又止的看了颜静姝半天，颜静姝最后被他看得都无奈了，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原本颜静姝以为唐京益要问点什么关于她怎么会这么多古籍知识什么的？或者问下她是怎么学到这些的？　　却没想到唐京益的傻二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他道：“哎，颜静姝，你真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罗老吃瘪，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颜静姝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原来全部心思都在罗老身上，别的这家伙干脆没有注意，这神经大条的还真是……莫名有几分可爱（傻二）啊　　到了军区大院，颜静姝正准备和一路喋喋不休的唐京益告别，就听见唐京益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大眼睛，问她：“哎，颜静姝，你今天在我家看到我那个瓶子的反应，我那瓶子难不成是个假货？”　　颜静姝：“……”还真是难为你了，竟然在这时候想到了正确答案。　　唐京益看她的神情，不由道：“我去，真的是假的，那卖东西的竟然敢骗我，看我下次不找人去把他的摊子砸了。”如此，嘀嘀咕咕放了一通狠话，又对颜静姝说：“你说我那瓶子究竟值多少？”一副心都要碎了的表情。　　颜静姝：“……”她选择抛下这人回家睡觉。　　于是，她就往外走了，完全不顾唐京益在后面喊她。　　回家躺倒在床上，颜静姝的心神却没多放在今天的事情上，她更多的实在想马上就要到五月份了，去魔都的事情怎么和颜父颜母商量呢？这次要是再偷跑，估计被抓到就真的要打断腿了。　　该怎么说呢？在这样的思虑中她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