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香姐姐。”孟如川恭敬的答了一句,便进了指定的那间屋子。
这里应该就是公子初居住的主院。
雨后初晴,阳光洒落,满院子各色的植物花卉绿意盎然。与当年外室宅子里,母亲居住的主院格局很是相近。
那时候他并不与母亲住在一起。他住在另外一个清静而偏僻的小院子里,从他会走路开始,母亲就让他单独住。
他的院子里有洒扫的小厮,有照顾生活的婢女仆妇,不过这些人每年都会换一批。母亲不让他与那些人亲近,是防着有人窥探到他的身体情况。
他过去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沉迷习文练武,乖乖听话完成母亲布置的功课。母亲要求的事情,他都努力做到,做到最好的时候,母亲就会来他的院子看望他,陪他吃一顿饭。然而母亲对他的要求很高,他与母亲一起吃饭的机会非常少,少到每一年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耳房之内有床榻有桌柜,家具不算新,也不算旧。
床榻上没有铺盖,柜子里也空无一物。这是一间并没有人住的屋子。其实什么都缺,不过已经比漏雨的囚室好太多了。
不一会儿,有小厮推门进来,送上一叠衣物。从内到外的衣物和鞋袜都全了,大致合身。先不管衣物的形制颜色如何,总比只是裹了一件袍子行走漏光要舒服多了。
孟如川很快穿戴整齐,是窄袖骑装侍从服色,与那位一直陪在公子初身边的面貌普通的侍从衣饰差不太多。不过那位闵七怕是在公子初的心中份量极重的人物。
公子初想让他以侍从的身份,留在这个院子里,留在身边协助其谋的大事么?
符若初在月香的服侍之下穿好了外服,束起长发,又问道:“龙隐山上的药庐有新消息了么?南昭医圣的传人上次在那里出现,接诊疑难杂症,似乎已经被证实不假。孟如川中的毒,或许那位医圣传人能有办法根除。”
“公子,那医圣传人行踪飘忽,咱们上次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求药,结果还不是没成……”月香顿了一下,轻声问道,“公子,若找到了医圣传人,您真的要求那个药?”
月香说的这个药,是母后吩咐让她求的药。那个药对身体没有损伤,吃了之后,会让人的嗓音就变得沙哑,终生都不会恢复。
她女扮男装掩藏身份,上一世曾经吃了那药毁了动听的嗓音,归国后恢复女儿身下嫁,却也因着这沙哑的声音为夫君不喜,婆婆和妯娌也常以此挑剔她。她那时免不了自卑自省,声音不美,德容有损,忍受着夫家这样的嫌弃。
哼!才不是她的错。她那个夫君,北燕丞相之子裘敛,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看上的无非是她的容貌和尊贵身份。不过女子容貌终会衰败,她归国时已经二十有四,别的女人在这个岁数孩子都能骑马射箭了。她大裘敛四岁,嫡公主的身份,却没人说裘敛高攀,更多的是为一表人才刚刚及冠的裘敛鸣不平。说他尚了公主不能纳妾,身为男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嫌弃她声音难听,不过是婆婆怜惜儿子的委屈含沙射影,也是裘敛躲着她另觅新欢在府中公然豢养歌姬舞姬的借口。
母后说,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不会在乎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什么长相,他会喜欢那个女人的一切,会包容别人看来的缺陷,会无限放大所爱之人的优点,那才是爱。那样的夫妻才会幸福。
可惜,她当年不懂,寄希望于裘敛的良心,困在后宅虚度光阴。国破之时,那裘敛竟然为了自己活命,将她献给了率兵攻破北燕都城的南昭大将军。
等等,那个大将军好像姓凌?她万念俱灰挥剑自尽之时,远远看到一个穿着亮银白甲的年轻将军,骑着骏马向她疾驰而来。
太远了,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也听不到他在喊什么。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
目前南昭还没有姓凌的大将或将军,军权都在摄政王手中。等七八年后摄政王倒台,新帝亲政,提拔了不少能臣干将。那个凌将军或许是新帝培植的党羽,在诛灭摄政王时有功,才又随着新帝御驾亲征,为北伐出力,立下破北燕都城的头功。
可见这个姓凌的真有些本事。她在南昭这么多年,应该早点将这人找出来,早点杀了,免得日后生患。
符若初的思绪回到当下,语气轻松的说:“那药如果能求到,我自然是要吃的。求不到,我也要找大夫给配类似的。无非毒性大一些,一段时间无法说话罢了。少年变声都是这样,养的不好短期说不了话,或者将来沙哑难听又如何。我是嫡皇子,还会有人嫌弃我的声音不成?”
月香暗自神伤。公子越是这样不以为然,就越是让人心疼。
也不知将来,公子是否能遇到两情相悦的男人,不嫌弃她的声音,不在乎她是何身份,都愿与她长相厮守恩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