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暗暗为自己的身体捉急。
顿顿粟米菜粥吃的他嘴里寡淡无味,前些天卧病在床时,方翠兰倒是很利索地杀了老朱家唯二的一只下蛋鸡,村里邻近来探望时,又凑出一只,没两天就被母子俩吃得骨头碴都不剩。
接下来又是回到老日子,连着吃了七八天的粟米荠菜粥,对于上辈子餐餐离不得肉的朱秀来说,真是难捱啊
“呲溜呲溜”
望着方翠兰捧着扁平大海碗喝得稀里哗啦,手里还攥着半根菜菔,啃一口嘎嘣脆,蘸点大酱再啃一口,脆嘎嘣,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朱秀不禁更郁闷了些。
菜菔也就是早期的萝卜属植物,也是这个年头的主要蔬菜之一。
朱秀小口啃着萝卜,这大酱味道还不错,可也不能顿顿萝卜顿顿粥,连干饭都不吃一口吧!
“娘家里还有大半斗淮南稻米呢?您昨儿个出门,不会是拿去卖了吧?”
朱秀舔舔嘴唇,好想吃一口大白米饭啊!
方翠兰嗦着碗沿,有些心虚般地嘿嘿笑道:“为娘本来是想把那些稻米拿去水口村集市上卖掉的,不过半道上碰见朱大勇他媳妇朱大勇家里的地去年收成不好,陈粮快吃光了,正四处借粮呢!为娘就嘿嘿把那些稻米借给他家了”
方翠兰知道儿子自从大病后,这口味就变得挑剔起来,还喜欢吃稻米,老朱家的田大多种粟,小部分种麦,稻米贵不说,贮藏性不如粟,存货本就不多,方翠兰也是隔三差五才煮一顿。
似乎担心儿子埋怨自己,方翠兰赶紧道:“儿啊,前番你病时,朱大勇媳妇带着娃来看过,还给了俩鸡蛋,都是乡亲,又是同宗,能帮衬还不得帮衬一把!”
朱秀苦笑了下道:“娘给了也就给了,孩儿没啥意见。乡亲们平时待咱家不错,日子再苦,相互周济着点也就捱过去了。”
“乖儿真是懂事!”方翠兰大感欣慰,“咱老朱家可是陶朱村朱氏门宗的榜样,可不能让姓陶的看了笑话!”
朱秀微微一叹,老朱家的兴旺源自于便宜老爹成了乡贡举人,可惜这根顶梁柱倒下的太快,家境的剧烈变化,骤起骤落,仿佛成了方翠兰心中的一根刺。
而今,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朱秀身上,坚定甚至是固执的认为,只有成为乡贡郎,老朱家才能找回曾经短暂的辉煌。
朱秀能够理解母亲这小小的虚荣心,毕竟是她,在丈夫亡故后,拼尽全力支撑着朱家。
“哦对了,待会为娘要去县城一趟,还有五石粟,卖掉三石,咱娘俩留下两石,能吃到夏收。顺带着瞧瞧你二姐,看看能不能再给你弄点纸墨回来。今晚就不回来啦,你自己睡觉前关好院门,晚饭就去老王家对付一口,昨个为娘出门碰到他时就招呼过啦”
方翠兰蹲在水缸边刷着碗筷,朝朱秀嘟囔了一句。
朱秀蹲在一旁,看着自家那只孤独的老母鸡啄食地上的小石子,闻言愣了下,迷茫地道:“哪个老王?”
方翠兰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王戮五那个闷葫芦啦!”
说着,方翠兰还朝朱秀挤挤眼睛,似乎想要传达什么含意给他,弄得朱秀一愣一愣,完全不明白老娘这是何意。
收拾妥当,方翠兰又出门借了骡子和板车,三下五除二将三石粟麻包装好捆紧,扛着棍子,棍子上挂着个小包袱,院门一摔就走了。
朱秀蹲在檐下,裹着宽大的旧袄子,鼻子一抽一抽,静悄悄的大院里,只剩他和那只老母鸡呆眼瞪鸡眼。
一瞬间,朱秀感觉自己成了留守儿童
孤独、弱小、无助
“王戮五好像是老朱家的佃户可是他住在哪?呃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