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宅村儿的村民都挤在村头了,这个小村子的人都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喜事儿,老顾家的小伙子中举了,还是个榜眼呢,虽然不知道榜眼是什么意思,但是村里人到底还是有人知道中举是个啥意思,老顾这时候正坐在家里的炕头上,等着自己的儿子衣锦还乡呢,朝廷的飞榜朝廷为了让中举的各地的人提前知道科举结果,快马分送不同驿站的一份榜单早就到了。
村里好不热闹,但老顾却没有显得多么的高兴,而是用自己那颤颤巍巍的手卷着一烟,那是一张相交村子里私塾先生用的纸还要细腻一些的纸,上面写着一些字,可现在都不重要了,对于老顾来说这只是一张烟纸,抽上那么两三口就化为灰烬了,这恐怕是这张纸最后的用途了。
老顾的左手虎口处有一道长的像蜈蚣一样的疤痕,那是上山砍柴是被树枝划伤的,右手手背有一大块伤疤,那是被豺狼咬伤的,为了生存,为了这个家,老顾用尽了四十余年来的全部精力,还好自己养了一个好儿子,给自己争气了,竟然就考上了,还是个榜眼,这真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但老顾的脸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愉悦之情,最后深吸了一口烟,老顾掐灭了烟头,穿上了草鞋,往村头赶去,算算时间,儿子快回来了。
好家伙,村头的街坊邻居一眼望去,那长长的马队有好几百米长,中间是一顶大红轿子,不用想里面肯定就是老顾家的榜眼了,有的村里人为了弄明白啥事榜眼,还特意问了私塾先生,可下是弄明白了,原来是第二的意思啊,又有人问了,咋不是第一呢?
于是有人看不惯说道:“你咋不去考个第一呢。”
这时候村民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二也很了不起啊,于是大家都等着看一眼中举当官是个什么样子,并且下定决心让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娃娃去好好念书,将来没准也能中个举人啥的。
轿子进了,老顾看着越来越近的轿子,心里有些酸酸的,总是觉得这么多年了,值了,眼里噙着泪水,怎么也不让眼泪流下来,咋也不能在邻里乡亲面前丢脸不是,可当轿子真的来到自己眼前,看到轿子上那个穿着孔雀云服的年轻人,老顾还是没有忍住泪水不自觉地就流下来了。
年轻人抱住老顾,在老顾耳边轻轻的说道:“咱回家。”
老顾盯着年轻人看了几秒钟,点了点头,“好。”
年轻人又上了轿子,相亲们也没看清楚啥,目光全被那华丽的孔雀云服还有大花轿吸引了,两个人就回家了。
顾平他娘正在家里端着饭菜,知道自己儿子考中了,心里乐的跟花似的,家里有点啥好东西都端上来了,昨天一早还让老顾去钓了一条鱼来着,这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当妈的能不激动吗。
可当老顾和年轻人一起进屋的时候,顾平的妈却笑不出来了,老顾拉着年轻人的衣袖坐在了炕上,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沉寂。
老顾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二狗啊,你平哥不会有事儿吧?”
年轻人摇了摇头,“俺也不知道,平哥啥都没说换了衣服,带了点盘缠,还有几本书啥的就匆忙的走了。”
顾平的妈听见了,啥也没有再问,一个人做在炕沿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婶子,你别担心,平哥就是知道有危险才和我换的衣服,换了衣服就没事儿了,明后天一过,平哥早就不知道走多远了,谁能追上啊!”年轻人安慰道。
年轻人不是顾平,年轻人叫二狗儿,村里人都叫他村头二狗儿,因为他是个野娃娃,没有爸妈,被村里人像野狗一样养大的,谁有了就喂他点东西吃,而顾平可能是给他吃的最多的人了。
二狗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他,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那种怜悯的意味,但是顾平没有,在顾平的眼里,二狗看不到任何的瞧不起,在顾平的眼里,二狗看到了一种东西,叫做尊严。所以当顾平让人找到他并且提出要换衣服的时候二狗什么也没有问,尽管二狗知道这可能会是很危险的举动,但是二狗知道,这对顾平来说可能很重要,那就不需要别的理由了,平哥需要我,对二狗来说这就足够了。
二狗还记的小时候和别的小孩抢饭吃,最后被别人毒打的时候,只有顾平会在之后叮嘱自己几句,只有顾平会在冬天的时候,让自己进入家门取暖,顾平从来没有嫌弃过二狗身上的污秽,也只有顾平能让二狗感觉到什么叫做尊严。
哪怕这个人是一个乞丐,哪怕这个人一无所有。
现在顾平又让二狗感觉到了另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二狗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终于没有白活,至少有个人还需要自己帮他的忙,甚至这个人都已经是可大的官了,虽然自己不知道是个多大的官儿。
屋子里又沉默了,老顾又卷上了一根烟,点上了火,在一旁吞云吐雾了。
那顾平这个时候在哪了
“喂,该走了啊,你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村头的小路上,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推了一把身旁望着村子的乞丐。
“等等,我再看一眼,以后可能就没机会看了。万一就再也看不到了呢。”乞丐二狗,不是顾平,这个刚中举的榜眼,朝廷新封的三品大员刚刚在村头,在路边的青蒿地里,和小时候的玩伴二狗换了衣服,变成了乞丐顾平。没有人意外,因为马队的总领是皇帝的亲卫,顾平在出发前唯一向皇帝要的请求就是要这位亲卫无条件的配合自己,现在这个请求发挥作用了。
尽管马队里的一些人察觉了,但只要总领没有下令,这些人就会当作不知道一样,这也许也是当下人的一种指责吧。
顾平有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家的茅草屋,还有那熟悉的柴草堆。路旁的柳树簌簌作响,本来以为会是衣锦还乡的,带着父母的期盼,在街坊邻里敬仰的目光中,风光回乡的。
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