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蒙津这样的宠臣,都老老实实地在自己府里待着,不敢冒头。
然而,他虽不出去找事儿,事儿却找上了他。
娄太医又来了。
他一见到蒙津,便毫不犹豫地跪下磕头,连蒙庆云在场都未曾避讳。
蒙庆云吓了一跳。
蒙津赶忙扶住他:“这是何必?”
娄太医抬起脸来,满脸哀容:“蒙舍人是聪明人,如何不知天威难测。此番宫中变故,太医局难辞其咎。”
“不过这一两日功夫,只怕就要有罪名下来,若幸运,便是赐死我一人若不幸,便是抄家灭族。”
“我自身,是绝无侥幸之理了。但我那夫人和孩子们,却都是无辜的。”
“我已经叫他们收拾行囊,即刻返乡。等他们走后,我便自戕谢罪,只企盼官家仁慈,能放过我的家人子女。”
“今日登门,只求蒙舍人一件事情,我娄氏不过偏壤小民,全无底蕴根基。还望蒙舍人能派人护送内子返乡,庇护一二。”
蒙津尚未答复,他自己便又继续说道。
“我亦无非分之求,若官家真要抄家灭族,谁也救不得我们。但若官家未有株连之意,还请蒙舍人能庇护一二,好歹保住内子和孩子们的性命。”
他嘭嘭嘭地给蒙津磕头,任凭蒙津如何拉扯也不肯起来。
不过几下,额头便已经血流如注了。
蒙津长叹一声,道:“我答应你就是。”
娄太医这才千恩万谢地起来。
蒙津当即派了张阿大,去到娄府,片刻都没有停顿,便轻车简从地护送娄夫人和孩子们出京。
当天夜里,娄太医就在府中自戕了。
随后太医局的多名太医,都被按上了罪名,或是怠忽职守,或是谋害主上,顷刻之间杀的杀、死的死,就是有不知情的,也遭受了牵连,被流放到琼州海外之类的穷恶之地去了。
数日之后,皇宫也经历了大清洗,杀了一批人,换了一批人,上千名宫人女官,十去三四。
因为闵淑妃秽乱宫闱混淆皇家血脉,虽然是欺君大罪,但天子名誉不容玷污,所以不能公开罪行,只能秘密追查奸夫。
蒙津作为唯一知情的官员,自然而然成了负责此事的首选。
为此,官家还升了他的职,参知政事,位同副相。
几日后,官家终于上朝了。
文武百官赫然发现,不过十来天前后,万寿节时官家还意气风发,今日却像突然老了二十岁一般,不仅憔悴,更是失去了一身的精气神,就像垂垂老矣的狮子,一身的皮毛再也不复光泽了。
官家,真的老了。
原本还一心巴望着跟官家商议重新选嗣子,此时此刻只有心疼怜惜。
毕竟君臣几十年,主辱臣忧,官家虽然刚愎,朝政公事经常一言决之,但他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是一个好官家。
这样的英明天子,却没有亲儿子,不能不让人同情惋惜。
而在朝堂上,官家当众宣布,二十天后的重阳节,他会宣布嗣子人选,无论藩王宗室还是文武百官,都不必再为此进言了。
重阳节后,乾坤便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