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体力劳动好啊 杜鹏飞拎着菜从外面回来。听到铃声,马上去正房接电话。话筒中传来三姑娘的声音“谁呀?你是鹏飞哥吗?” 杜鹏飞“是我。” “太好了,我正想找你。你怎么走了就不回来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我打了半天电话,没人接,我爸他们都没在家吧?” 杜鹏飞“没有,就我自己,刚从收购站过来,办点事,顺便回来看看你们。” 三姑娘听了,欢快的声音立刻就变得痛苦而又悲哀“鹏飞哥,真倒霉……” 杜鹏飞“怎么的了?” 三姑娘“我的……腿卡坏了。你快点过来救救我吧……” 杜鹏飞忙问“怎么卡的?严重吗?” “不太严重……脚都扭到后头去了……” 三姑娘带着哭声说。 杜鹏飞“这么厉害还不严重,你在哪儿?” “在东大桥。你千万别跟我爸他们说这个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了,不想惊动他们。” 杜鹏飞“好,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杜鹏飞刚出门,就碰到郑嫂过来。 杜鹏飞“正好,你来了。三妹妹来电话说她腿卡坏了,让赶紧过去送她去医院。” 郑嫂“怎么卡的?” 杜鹏飞“没说怎么卡的。” 郑嫂“厉害吗?” 杜鹏飞“说脚都扭到后头去了。” 郑嫂“哎哟,吓死人了。” 杜鹏飞“我们快去吧。” 郑嫂“真倒霉,” 两个人急急忙忙走出胡同 大街上,匆匆的脚步。 跑过地下通道。 十字路口,等绿灯。 东大桥。两个人东张西望,哪里也没找到三姑娘。 三姑娘却看到了他们,她的腿好好的。当她看到来救她的不仅仅是鹏飞哥,还有嫂子时,大为扫兴。为了不让嫂子看见她,急忙藏了起来。 三姑娘在花篱后面偷偷地看着街道上举步不前,茫然无措的杜鹏飞和嫂子。 郑嫂买雪糕给杜鹏飞“鬼东西,这么热的天,让我们白跑一趟。” 杜鹏飞“会不会让谁给送医院去了?” 三姑娘看见两个人从她的面前走过,气得直翻楞眼珠子,却不好意思站出来。 两个人从门诊部里走出来,也是白跑。 餐桌上摆满红酒,瓜果、火腿和各种京城小吃。 “热死了,这个死丫头骗子,蹓了我们一大圈,影儿都没抓着。身上都湿透了。咱们先喝一点,消消汗,一会儿你再冲冲澡,休息休息。海阔凭鱼跳,天高任鸟飞。留在这里发展吧,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郑嫂在自己家里为杜鹏飞斟满酒。 “来——”郑嫂向杜鹏飞举起酒杯,红酒在杯子里不住地动荡。 两只碰到一起的高脚杯。 敲门声,郑嫂皱起了眉头,这是她此时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敲门声继续,不肯罢休。郑嫂只好把门打开,眼前站着三姑娘,郑嫂不用好眼睛瞅着她。 “鹏飞哥原来在这儿呀?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呢?”三姑娘说着把她的视线又转向嫂子“我哥从上海来电话了,说他一两天回不来,不知道他买的小金鱼,嫂子能不能给喂。怕鱼饿坏了,让我过来看看。” 郑嫂没好气地说“不用看,都饿死了。” 三姑娘看了看鱼缸里的小金鱼,又瞅了瞅桌上的酒菜,笑着说“鱼好象没饿着,我倒饿得要死,可以一块吃点吗?” 郑嫂“算你走运。” 三姑娘“看样子你们没少喝呀,来,我陪你们再喝一点。” 郑嫂“我们喝好了,你自己喝吧。” “你们都这样瞅着我干啥?不认识了咋的?我在东大桥那边等了又等,等了你们好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儿。没办法,我只好狠狠心,自己把脚又搬过来了。”三姑娘说着又瞅了杜鹏飞一眼,羞涩地笑了。 夜色中,三姑娘双眸炽热地偎在杜鹏飞的身边。 “鹏飞哥,我想你……” “……不要这样。”杜鹏飞躲开她“我有家,有孩子……你还是个姑娘,这样不好。” “我什么都不管,就想跟你好,别离开我。” 杜鹏飞“你走吧……要不,出个一差二错……我不好向大伯交代。” “不。”三姑娘双手抓住杜鹏飞不放,眼泪汪汪,柔声地说,偎得更紧了。 山坡上,追赶蝴蝶的燕儿看到王昊母亲驮着他在山道上远远驶来,立刻扬起手中的花束,向他们奔去。虽然,很远,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不管他们哪次来,燕儿总能第一个看到他们。她盼望他来,在她觉得他们快来的时候,就会早早地去山坡上等待。 跑到他们跟前,燕儿就掉过头来,跟着车子往回跑。车在路上,燕儿在坡上,离得不远也不近。 想看到他,却又怕他看见她,她就是这样追随在王昊的身后。他跑她就跑,他站她就停。他捉蜻蜓,她就抓蚂蚱。 当王昊难得的象大人那样在南炕沿上稳稳当当地坐一会儿,燕儿就不声不响地依在北炕沿靠墙边的地方,静静地呆着。她喜欢看他胖乎乎的脸上那对恬静的大眼睛,也喜欢他在地上站着的样子,并且,让自己的双腿也象他那样站着。 方华借来相机,给大家照相。也会把燕儿和小昊拉到一起,给他们拍一张。 看着两个孩子的合影,柳秋月总要说“多般配的一对,将来一定会走进一家门。” 小燕的母亲江灿兰就对王昊的母亲说“我姑娘可是个好姑娘。等你儿子大学毕业了,咱们就戛亲家。” 燕儿不怎么懂得这些话的意思,却把它们记在了心上。 民工住户观看王正正的书架。 青年民工“都是经典名著。” 王昊“我父亲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爱看,也没时间看。” “借给我一本可以吗?” 王昊“可以,不过得交押金。” “听说你父亲什么金都不要。” 王昊“我父亲不要租金可以,可是,押金不能不要。书看完了交回来,押金照样还是你们的。父亲的书越来越少了,不要押金,有些人走了也不知道把书送回来。有的书我父亲还没来得及看,连人带书就都不知道去向,不翼而飞了。” 满天层层叠叠,帷幕般低垂的雨云,象刚从水墨缸里捞出来似的,湿漉漉的。在人们的头顶上迅速地向西边移去。 王正正没有房子,成家后住在老丈爷家。牛棚撤销后,王正正搬到闲置了的牛棚里。牛棚的茅草屋顶年久失修,漏雨。雨天,屋里摆满了锅碗瓢盆,凡是能接水的东西都拿出来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王正正为了挣钱买瓦,就把老丈爷家趴窝的小热特收拾得上了路。一边拉暖泉水去缺水的矿区卖,一边把矿区楼顶做防水拆下来的废油毡捡回来,把塑料布压在房顶上。 每到快要下雨的时候,王正正都要爬到房顶上,在房盖上跳来跳去,用废油毡块把迎风招展的塑料布重新压到房盖上。零零星星的雨滴让油毡变得象涂了油一样,王正正滑下来又爬上去,汗湿的头发沾在污迹斑斑的面颊上,白色的衬衫在浓重的乌云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耀眼。 这时,王昊就会紧张地注视着屋顶上忙碌的父亲,跟着他在地上跑来跑去,用木杆支住下滑的油毡块。一边不住地抖落掉到头顶上的尘土和草屑。跑进屋去洗手洗脸,租住对面屋的民工大嫂为他往脸盆里舀水。 妈妈金星说“活还没干完,忙着洗什么头呀?洗完了一会儿还得埋汰,干完活,一块洗吧。” 一阵大风把王正正手中的油毡块掀翻,他的脚下便会有蹬飞的腐草碎屑漫天飞舞。王昊赶忙闭上双眼,把木杆递给爸爸,让他有个把手稳住身子,不至于被风从房盖上面揍下来。 灰头土脸的王昊又跑进屋去洗脸,。民工大嫂看着他一边抿着嘴乐,一边给他往盆里舀水。 天很快就黑得几乎什么都分不清了,王正正变得模糊了的身影还在屋顶上忙禄着。 “天黑了,别干了,活不是一天干的。孩子也饿了,收工吧。” 金星对王正正说。 王正正“你们先吃吧。” “漏房子,大破锅,炕上躺着个疒老婆。”王正正的父亲说。 金星听了一怔,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王正正父亲“弄个破房子还当成个宝了,收拾破房子比盖个新的都费劲,自找罪受。哪辈子没见过房子了,我过去的房子那间不比你的强。” 王正正好像没听见父亲的言语,坐在院子里,面对着夜空下已经看不清了的房盖,静静地吸着纸烟。身上是一场长时间流了许多汗水的体力劳动后才会有的轻松和舒适。 王昊“爸爸,你爱看书,也喜欢体力劳动,我们老师说体力劳动应该受到尊重。可是,我觉得体力劳动又脏又累,价值含量太低。将来我要做能挣大钱的工作,让你们不再受累,不再过这种日子。” 王正正“世界上不能没有体力劳动,适当的体力劳动对人的身心健康有益。能化解郁积在体内的烦恼和不适,让你变得心情舒畅。” “你不觉得累吗?” “一身热汗让你可以忘掉一切,让你的感觉大不一样。” 寂静中,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在房顶的油毡上敲出爆豆一般劈里叭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