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KFC里点了一杯热豆浆坐到天亮。 赶最早一班公车去火车站买了票,两个半小时以后离开了这个我整整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城市。 经过十几个小时,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我知道自己在流浪。 我方向感特别差记得有次妈妈挖苦我: “乖女,你脑袋怎么那么笨,东南西北方向都搞不清楚,你说你以后出门迷路该怎么办?” “妈妈,我出门有爸爸,有南婧,还有把我跟地紧紧的夜景逸,我要方向感干嘛?” 我对着妈妈理直气壮。 此刻真正找不着方向他们已经离我如此遥远。 我去了一家路边小餐厅要了一碗粥两个包子,走到天黑都没找到一个落脚点,经过一家业务办理店办了一张本地手机卡。 之后我做公交车离开市区,在一个还算热闹的地方下车找到一家便宜旅店住下来。 环境特别差,卫生间不能用也没有水,要去一楼自己打收费很便宜,一晚三十块钱。 第二天我早早出去找工作,结果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找到,我非常沮丧感受从未有过的绝望。 两天后终于在一家餐厅找到一份服务生的工作,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因为包食宿。宿舍是老旧单元楼,每间卧室和客厅都摆放了好几个架子床我无法适应,被褥放在客厅一个角落打地铺。 宿舍里几乎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整□□气蓬勃精神状态特别好,晚上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我根本受不了只能强撑。 我一直尝试着适应,可环境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我精神问题,每晚服药都没法镇定。 我只坚持半月再也坚持不下去,没有拿到一分钱工资就走人,五百元岗位保证金也打了水漂。 之后我自己在一个比较偏远的民房里租了一个小单间,虽然环境不好确免去了闹市里的吵杂与喧闹,是最适合我暂时落脚居住的地方。 我继续依靠安眠药助眠,自伤发生的次数没有以前在家那样频繁,我知道这是情况好转的迹象 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和烦躁。 有时候会因过量服药而陷入短暂性昏迷,不过还好不会影响我正常出行生活。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终于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点适应,我在一家小酒吧找到一个临时驻唱的工作,老板试用三天后就留下了我,我很满意。 无论多累辛苦,我会整晚整晚对着手机里叶景逸的背影发疯、自残、抽烟酗酒。 我收入的一大半通过手机转账转进妈妈的账户,之后我就立刻换卡。 讯息会告知妈妈我一切都好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负担她的生活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 我不敢想象妈妈找不到我,联络不到我时会怎样着急痛苦流泪,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我现在自我保护意识和防范意识超乎想象特别强,好像周围无时无刻都布满荆棘我不得不防。 有天晚上两三个嚣张的男人言语挑衅想占我便宜,我唱完歌下台时他们意欲调戏挑衅我,对方还没靠近我就拎起台下左侧一把凳子让他最前面的那个人渣头破血流,当场倒地。 演出费全用来垫付医药费,就连仅存唯一一点少的可怜的积蓄也赔偿了精神损失费用。 “林箫然你这是暴力,如果不赔偿对方精神损费费,你就得坐牢,坐牢你知不知道?” 人民警察没有调查我动手伤人的原因,没有过问为什么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会对那个一脸赘肉,满脸丑恶嘴脸的无耻之徒动手,只是针对我过失伤人下了定论,在警察局里谆谆教诲我半天,我听的头皮发麻。 酒吧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 “林箫然我以为自己捡到一块宝,谁知你就是一块硬石头?” “你有钱不赚非得搞得你我鸡犬不宁,我还敢收留你吗?” “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大力气和狠心?你该不会出生在暴力家庭吧?”我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去。 为逞一时之快我丢失收入可观的场地演出,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可怜虫。 手头越来越近,口袋翻出来都掉不出一粒灰尘,就连一日三餐也到了无法承担的地步。 我仅存的救命钱几乎都用来买烟、买酒、买药。 房东的房钱已经拖欠一个月,她整日对我恶言恶语没有好脸色,再不挣钱只剩喝西北风。 已经冬天了,从家里出来时穿的一身运动衣,前段时间实在冷的撑不下去,我买了一套廉价的加绒牛仔和薄棉衣打算熬过这个冬天。 我所有家当就两套衣服和一把吉他,包括被我当宝贝整日装进口袋里的那枚胸针。 年关就要到了我想回家看望爸爸,这段时间找不到合适工作我度日如年,为了节省开支我每天只吃一顿午餐,只有一个馒头外加五角钱的榨菜,即便吃下去胃疼的难受可总比饿肚子要好。 我沦落至此我一点都没有感到委屈难活,唯一让我伤心难过痛不欲生的,是我竟然就连一张回家看望爸爸的火车票都买不起,我抱头痛哭只能在心里对爸爸忏悔! 第二天我几乎跑遍整个城市,终于找到一家酒吧先试唱一周。 老板是一个非常友善的大姐姐,她让我三天以后开始上班。 我感恩每一个在我生命中给予我帮助的善良的人。 这是一家纯VIP酒吧,客人都非凡人。 里面装修品位与格调有点像赵熙彦那间酒吧风格,纯欧式低调典雅却又不失奢华! 我在这里试唱一个星期后正式被老板姐姐收留,终于安定下来。 冬天第一场大雪飘落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我无法克制和回避的开始想念爸爸、妈妈、南婧还有叶景逸。 我不敢回忆两年多前的自己有多快乐幸福。 我只记得那时的他们都安然无恙围绕在我身边,我撒娇任性也好我肆意妄为也罢,他们都会包容我、溺爱我甚至都快把我宠到天上去。 此刻就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流浪在外,家门都不敢踏进。 一切恍如隔世,最爱的人都离我远去我抛弃伤害他们,造成这一切苦果的罪寇祸首是我,是我一手将他们推进万丈深渊。 我不敢出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想用自己的血液染红外面一片片太过洁白的雪花。 我没有包扎伤口,任汹涌的血液一直涌出体外冻结成冰。 第二天下午我面如死灰清醒过来,简单处理自己之后打开手机换手机卡。 “乖女,你在哪里?快回家,妈妈想你!” “乖女,妈妈不该那样对你,你快回来!妈妈想你!” “乖女你再不回家妈妈就不理你。” 看不下去我全部删除,用几分钟就给妈妈转钱到账户再换卡。 马上过年了店里的客人反而多起来,因我驻唱有一段时间,好多客人会在我弹唱完毕后走过来和我攀谈,邀请我喝酒礼貌的给我小费,我基本不怎么出声,不是对着他们微笑就是点头,在客人眼中却是内涵、优雅与气质并存。 他们不知道我已非正常人,再也具备一个正常人的社交能力对着我说话太过大声我会发病。 老板姐姐发奖金原本以为没有我的份,毕竟我来的时间最短,可没想到我的数额最多。 “林箫然你不该是停驻此地之人,要善待自己。” 老板姐姐拍着我的肩膀真诚的安慰,我流下了温热的眼泪。 我买来一大束菊花,在寒冷的冬夜跪在朝家的方向,希望爸爸能够感受到我这个不孝女儿对他的想念和忏悔! 腊月二十九,爸爸的忌日。 这个让我终生悔恨遗憾的日子里我没有回家看爸爸,我不想他看到伤痕累累的我。 老板姐姐邀请大家一起提前吃年夜饭。 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里我只能喝酒麻皮自己的神经。 过年期间客人稀少老板姐姐给我政策宽大,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在家休息。 我除了年初六因为胃疼去医院打吊瓶之外每天都按时上台。 虽然客人较平日少一点,可还是有一部分客人会带朋友过来小聚,给的小费也特别可观。 年初十我要给妈妈转钱,手机前两条讯息来自张老师: “林箫然《回头看风景》我投稿参加青年原创词曲大赛得了一等奖。奖金和证书在我这里你有时间过来拿!老师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谈。” “林萧然,我不管你现在人在哪里,看到讯息立刻回家。” “乖女,你快回来,妈妈想你,张老师来家里找过你。” “林箫然,南婧已经睁开眼睛有了知觉。”倪佳的短信。 倪佳这条短信修复了我半颗心脏的裂缝,我一直没回去。 这段时间我所有症状都有所减轻,或许是因为南婧的原因。 一些空余时间我可以很平静待一会,没有烦躁没有自残,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我努力控制烟瘾酗酒的恶习,把安眠药的分量适当减少,情况确实好很多,有时候一晚上可以自然安睡两个多小时,我好像看见自己恢复健康回到妈妈身边。 正月过完的时候我大胆去了医院,走进心理医生办公室毫无保留将我的情况告知医生。医生说我很勇敢,鼓励我保持一颗积极健康的心态肯定会彻底康复,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能丧失自信,更不能自暴自弃使病情加重。 我牢牢记住医生的嘱咐努力配合医生治疗,想彻底康复回到妈妈身边弥补对妈妈所有的亏欠。 “林箫然,你这半月状态不错,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 老板姐姐笑着对我说。 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我想要康复想要做一个正常人生活下去。 这个城市有些许潮湿天气还很冷,我晚上下班回家在房东门口遇见一只流浪猫。 它是一只黄狸猫,好像刚满月的样子走路还有点不稳当,它浑身特别脏眼角布满污垢,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喵喵喵的叫。 我一瞬间流下眼泪,轻轻将它抱进我简陋寒冷的小房间。 它浑身发抖,好像感受到我不是敌人乖乖看着我,它饿了或许是和妈妈走散,或许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许和我一样只剩它孤身一人。 我拿一出一块新毛巾将它包裹起来放在床上,取下水杯盖子倒点温水让它喝,它舔几下就不喝了,只是睁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拿起床头购物袋里一块面包掰下一小块撕碎,放在纸巾上递在它嘴边它立刻低下头开始吃。 我连续给它喂三小块,它终于吃饱满足的伸出舌头舔嘴巴,我伸出手轻轻在它背上抚摸,它转过头用小巧的嘴巴舔我手指,对着我喵喵叫了两声之后就闭起眼睛睡着了。 三年了,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和被信任的感觉。 房间确实太冷,因为是民房里面即使关上门窗也没有一丝暖意,我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睡,即使睡着了也是因为药和酒精,根本就不会感知冷暖,可今晚有个小东西我不能让它挨冻。 我厚着脸皮半夜敲开房东门,花一百块钱从她手里买来一张旧电热毯。 没多久床有了温度,我用毛巾裹住小猫把它放进被子里。 无数个寂寞的黑夜里我一个人孤独煎熬,是它让我感受到一丝暖意,今夜我不再孤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