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惜是头一回离开禁宫,乐呵呵的根本合不拢嘴,一瞧见陆以蘅就嘻嘻哈哈的冲上来扑进她怀里。
“阿蘅婶婶……”她叫的古怪,但是一点也不惹人厌。
明湛假装绷着脸的教导:“要叫小将军。”
明惜哼哼,陆以蘅都舍不得这小丫头发恼,小公主自小身子骨不好容易发喘,这病不能医只能养,明湛也是希望她多开心开心。
陆以蘅突然感慨万千,皇家反而难以享受寻常天伦,如今明湛和明惜之间的难能可贵,将来不知会走向何方。
她直起身叹了口气,感觉到身后有着目光寥寥望着自己,她一转头,那眼神就悄然消失。
小姑娘想了想,绕过正列队的兵卒,穿过马厩,她脚步轻快,裙角半转就在那人钻入营帐前拦下了他。
“秦大人。”
秦徵脚步猝停。
“许久不见,小将军。”他恭恭敬敬,倒是有一缕难得被抓包的尴尬赧色。
秦大人的确是很久没有与陆以蘅说过话见过面了,自打她策马出京逃亡凤阳,再到小王爷折返擒王,陆以蘅不是受伤在榻就是四处奔波,好不容易稳定下了政局和朝野又带着域氏的公主去议和。
秦徵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也曾有过担忧有过焦灼,他不否认,究竟是对于曾经喜欢姑娘的倾慕,还是那些连自己也抓不住的潇洒和热血。
秦大人,突然很羡慕魏国公的女儿。
陆以蘅指尖绕着耳边长发:“明湛入了治世阁希望没有给您增添麻烦。”
男人温和,倒是与从前的清高有了几分不同:“明湛殿下聪颖过人善举一反三,小王爷从来不会错看人。”老实说,这倒是秦徵佩服凤明邪的地方。
虽说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做多了不齿事,偏又无人胆敢与他争锋。
他终于抬起眼好好的瞧着陆以蘅,姑娘脸上多了几分淡然和恬静,有了小妇人的成熟,明光云翳恰落在她的眼睫,那让秦徵想起了多年前在魏国公府那朱漆红门的初遇。
又或者,陆以蘅根本从头至尾没有变过。
只是,他们的心,不同了。
秦徵与明玥如今成了朝堂上下深宫内外都羡慕的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在经历了大风大浪爱恨情仇之后,一个男人的心抚平了最初的悸动终于归舟深港。
看着陆家姑娘时,他所有的期待化成了希冀,在这片大晏重创的社稷蓝图下有属于她的天地。
“明湛口是心非,”陆以蘅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正抱着明惜逗弄的少年郎,“他将来还多要仰仗于你。”
秦徵眉一簇:“小将军这话说的,倒让本官深感愧疚和无能。”
就好像陆以蘅将江山社稷都交给了他秦徵。
何德何能。
陆家姑娘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肩:“秦大人,您可是两朝元老,国之栋梁,任宰辅未完的重担都落在你的身上,推卸不得。”
秦徵被姑娘家的正色所慑,啧,这小姑娘怎么现在也变的如此正经和那八股尚老头子差不离?
陆以蘅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口,惹得秦徵松了口气也跟着笑。
好像,他们之间也变化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但秦徵并不讨厌。
言辞笑谈间天色渐晚。
篝火入林,玉璋山守卫森严,明日狩猎还有一场“仗”要打,不少人都早早的入眠休憩。
陆以蘅检查完卫队回帐时,暖炉将一室烘烤温热,凤明邪正倚案一目十行的阅着从御书房一路运送来的折子。
小姑娘蹙眉上前一把摘了书册:“小王爷,您是来玉璋山放松心情的,不是来这儿呕心沥血的,什么要紧不要紧的折子,交给治世阁里的留守大臣,否则他们又该说您独揽大权了。”
本就是来场狩猎消遣消遣,结果呢,最忙的人还是他。
陆以蘅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凤明邪清了清嗓,只好顺从的将案上折子往边上一推,那小姑娘已经抱了个暖炉搁到长榻下。
吹熄烛火,月色浸没了营帐,身体就被暖融融拥在怀中。
两人倒是谁也不说话了。
微弱气息的交错起伏就是互相感知最温宁的时刻。
偶尔有夜禽的细鸣顺夜风卷过营帘,巡逻的脚步踩踏着碎石和杂草。
陆以蘅却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