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7 童年夏天镀着滤镜 王旭均结婚送请帖(1 / 2)人间烟火箸头香首页

再一次谈论起雅辉姨,余晖总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鲜活的日子,鲜活的人生,真是无比真实的感受。看在眼里,念在心里。

回家的路上,余晖看着天边的云朵,一朵连着一朵。大雨过后的晴天,炎热难耐,一朵朵镶满了力气,动一下,风挤下,黄昏催一下,鼓鼓当当的热气,便会一泻而下,下一场声势浩大的热。

而童年时的夏天,总不太热。童年里,所有的夏天都不曾汗涔涔。夏天的风,是凉爽的风。

夏天的到来,不是那样悄无声息,你的夏天或始于哪家小孩第一次穿了短裤、裙子,我的夏天始于有些遥远的记忆。三洞场小学门口,卖糖水的婆婆,头发花白,深色碎花衬衣,总是笑着。婆婆支个小摊,靠着校门的花墙,铺着花油布的小方桌上,整齐的放着好几杯有颜色的糖水,皆用玻璃片盖着,冰冰的,是井水。5分钱一杯,喝上一杯如知了叫出第一声,夏来了。

上学前班的路上,竹林下的小河,水欢快流淌,偶遇一只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看着舍不得,硬是要来一拐一拐抱回家,小路两旁漏漏花开了,每一朵都淡黄透明,云淡风轻。

夏浓了。黄昏蚊子多起来,蜻蜓也多起来,河边陆续出现许多漂亮的七姑娘。入夏第一次下河,水还沁人,小心翼翼赤脚踩在河底,沙石白鳝泥很滑,尤其小心。再过些日子,下河就利落多了,肆意奔跑嬉戏,生怕不会摔倒在水里,时常也扮水云间的游戏。

河边地瓜子叶渐渐葱茏起来,水红花轻轻拍打着流经它叶底的河水,野生薄荷泛着香,有时静静躺在水边,看两岸的竹林掩映下还有一方湛蓝天空,几片叶落打在头顶,才醒来,赶紧上河回家,得要吃晚饭吧。

黄昏不是以肚饿为标志,是田野上那如丝带的炊烟升起。以前的院坝成了荒地,改种南瓜,南瓜藤蔓延数十米,斗大的叶子郁郁葱葱,叶下结满大如脸盆的南瓜,那一整夏天,每天都有南瓜吃,或蒸或煮。

夏深了。

逢场赶集,会买很多茄子回来,茄子不好保存,没有冰箱,都丢在黄桶旁的大水缸里,随吃随取,数天都新鲜。那时的我只比水缸高一点点,却极最乐意拿茄子,一揭开盖,胖乎乎的紫精灵一股脑的探出头来,傻傻的。

春笋经历数场春雨,长成翠竹,笋壳一张接一张剥落,老人们收集笋壳,不完整的用来烧火作为引子,品相完整的留着做锅盖,戴着顶针,用大针穿上左右线,将笋壳订在一起,小晌午间就能做一个。做菜炒菜,用它总平添几分清香。

那时夏天好像没什么水果。爹家有棵巨大的无花果树,每年夏末,她隔三差五叫人给我们捎一大篮子,颗颗饱满,果肉甜软,后来一想到夏天全是无花果味。

吃西瓜,总在外爷家。外爷疼爱我们所有人,他的疼爱,总带着几分一家之长的威严,是我命里缺少又极渴望的。更小的时候,他家房子仍是泥砖墙,墙上许多蜜蜂洞,墙头挂着大大小小的干蒜头,墙内那几棵柿子树,总是挺拔但似乎从未食过味道。墙下是一口老井,井深黑幽幽,井沿爬满苔藓。夏日黄昏里,井底总存着大西瓜。天黑了,外爷会炒好肝腰合炒,煮一碗刚从藤上摘下的二季豆,或推一锅新豆子的豆花,蘸水用新宰的海椒酱,甑子饭,最后一口饭一定要用豆脚水泡着吃掉,落胃。饭后,一声脆响,西瓜分好,一人一牙,那沁人的安稳的凉爽似乎再难遇。

屋后的七姑娘飞不出洋姜地,大家等着秋季用洋姜做咸菜。吃完饭,冲了凉。搬着竹椅,坐到晒坝中间,退凉。四周渐渐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蟋蟀声,听到风从田野奔来正缓步穿过竹林,深蓝的天空,夜夜缀满星宿子,闪闪动人,迷离恍惚又真切动人。每晚例行数星星等流星,却不曾学认星座,数年下来只识北斗七星,当然许下的愿望也没实现。院内风起,身心都凉了,回屋倒头便睡,一夜长梦安宁绚烂。

在潺潺的水声中醒来,从屋顶的亮瓦望出去,天还未明。黄花趁着薄露,开在晨光中,门口的两株木槿还打着呵欠,摇摇晃晃,奶奶已捏好饭团放在灶上。